黃淨之遲鈍地點了點頭,意識到這樣很沒禮貌,又開口道:“很好。”
其實他將近凌晨兩點才回房,怕睡過頭,還給自己定了個鬧鍾,此刻困勁兒未消,大腦一片混沌,人仍處於夢遊狀態。
那邊秀姨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些什麽,帶點南方水鄉吳儂軟語的口音,他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立在走廊跟客廳的交界處發癔症。
“……小先生?”
黃淨之醒過神:“嗯?”
“快過來吃早飯呀,你不用等少爺,他應該還沒起呢……”秀姨說著又憂心道:“一晚上了,也不知燒退沒退。”
“別擔心,已經退了。”黃淨之脫口而出。
得虧秀姨沒聽出不對勁,連聲念叨著那就好那就好。
黃淨之走到餐桌前拉開椅子落座,掃了眼滿桌的豐盛,其實不大有胃口,他掩嘴打了個哈欠,那邊秀姨已經去取了碗碟筷箸遞上,“快嘗嘗看。”
盛情實在難卻,黃淨之不想拂她心意,象征性地喝了兩口粥,心裡盤算著告辭的話術。
他背對著走廊方向而坐,睡衣領口寬松垂順,隨著低頭的動作露出一小截白皙纖長的脖頸,慢吞吞喝粥的模樣恬靜中透著憊懶,李濟州邊釘袖扣邊往餐廳走,迎面被這一幕衝擊地屏息駐步,在原地足足怔了好幾秒。
秀姨先看到他,張嘴欲喊,被李濟州眼神示意,忙噤了聲。
黃淨之盯著面前滿滿的一碗粥,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余光裡影子一晃,冷冽的薄荷須後水味兒籠罩下來,椅子腿輕微摩擦地面,李濟州在他右手側入座,剛起床的聲線低沉沙啞,喉結滾了滾吐出一個音節:“早。”
黃淨之覷過來一眼,當即愣了愣,眼前這男人一身襯衫西褲,溫莎結加鑽石袖扣,連髮型都特地捯飭過,打了發膠抓出狼奔頭,乍一看不像是來用早餐的,倒像是要去納斯達克敲鍾。
秀姨轉身去廚房拿碗筷,李濟州取了熱毛巾邊擦手邊道:“謝謝你肯賞臉留下來陪我吃早餐。”
黃淨之心說:那你也不用打扮成一幅接待外賓的派頭……
他輕咳一聲,攪了攪碗裡的粥:“我吃完就走了。”
李濟州沒有立刻吱聲,接過秀姨遞來的熱茶先抿了一口,才說:“我們能談談麽?”
黃淨之舀粥的動作微妙一滯,“談什麽?”
“昨天你哥打電話給我,”李濟州盯著他的側臉,語調和緩:“說你跟家裡人起了爭執,是因為這個才心情不好去喝酒的嗎?”
黃淨之臉色沉了沉,頃刻間又建起城牆堡壘,一副不想深聊的抵觸姿態:“和你沒關系。”
李濟州失笑,好歹言辭委婉了些,不再是關你屁事之類的話,目光落到他面前已然涼透的生滾粥上,默了一兩秒,胳膊一伸,五指扣著碗口將粥拿了過來。
“不吃就別糟蹋糧食。”說著卻又將熱牛奶推過去,“好歹把這個喝了。”
他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然後就著黃淨之用過的碗杓泰然自若地開始吃剩下的粥。
秀姨端著盛粥的托盤從廚房過來,看到這一幕,又默默退了回去。
李濟州沒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三下五除二地解決掉剩下的大半碗粥,又拿筷子夾起一隻蟹粉蒸餃,他吃相是極好的,文雅而專注,讓同桌的人無端覺出食欲,黃淨之原本不聲不響地看著,見他將蒸餃一口塞進嘴裡,下意識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李濟州轉過頭,表情似笑非笑,伸手又夾過一隻蒸餃,放進他面前的餐碟裡。
完事也不說話,繼續吃自己的。
等秀姨再從廚房出來,滿滿的一盤蟹粉蒸餃已經被倆人分食乾淨,黃淨之吃掉了三個,剩下的全進了李濟州的肚子。
用罷早餐,黃淨之起身回房換衣服,怕李濟州想續著剛剛的話題接著找他聊,但這事根本沒法聊,甚至會讓他感到羞恥,被李濟州知道做回黃淨之的自己非但沒有自由,更加沒有違逆父親的勇氣,這也太丟人了,不是嗎?
黃淨之回到客房,拿起丟在床頭櫃上的手機,滿屏的未接來電堆疊,有助理的,蔣婕的,甚至還有董秘鄭軍平的,黃淮笙才不會給他打,他只會高高在上地等著自己回去認輸,而且向來耐心十足。
深呼吸一口氣,抬手開始解睡衣扣子,耳後倏而響起哢噠一道清晰的落鎖聲,黃淨之猛地轉頭,瞳眸隨之一震,李濟州拔掉插在鎖孔上的鑰匙,抬腳大步流星地朝他走來。
黃淨之揪著衣領疾步後撤,直到雙腿抵住床沿,面若寒霜卻色厲內荏:“站住!”
李濟州身形應聲一頓,停在數步之外,目光深沉而又平靜地看過來,“我說了,想和你談談,就幾分鍾的時間,說完就放你走。”
黃淨之的聲音一瞬間冷下去,從內心深處升上來一股焦躁與煩亂:“我不是很想聽。”
李濟州揚手,將鑰匙往兩人中間的矮幾上一丟,咣當一聲,然後聽他說:“那選擇權給你,是開門離開,還是坐下來聽我把話說完。”
黃淨之繃著臉與他對視須臾,一個箭步衝過去伸出手,卻還是不夠快,李濟州先他一秒搶過鑰匙,揮臂扔上了高聳的衣櫃頂部。
像在逗貓。
黃淨之徹底怒了,看都不看地一把抄起矮幾上的裝飾木雕用力朝他擲過去,大吼出聲:“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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