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罵人也罵得心平氣和,無端還有點娓娓道來的感覺,以至於男人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騰時勃然大怒。
厚底威士忌杯砸在大理石台面上水花飛濺,在重音鼓點密集的背景音掩蓋下卻顯得微不足道,隻稍稍引來吧台附近的幾道喜聞樂見的目光。
前襟被一把揪住,白樺面無表情地看著男人耍橫撒潑,Ian一個箭步衝過來勸架:“哎哎哎,嘛呢!先生你這樣我可要叫保安了啊!”
“叫保安?去把你們這兒管事的叫來!這小賤人剛剛罵我!他罵我你聽見沒有?”男人暴怒的咆哮聲終於蓋過音樂蕩開老遠。
卡座內,鍾泊南引頸遙望,離得遠,酒吧光線又昏暗迷蒙,隻瞧見吧台那邊似乎起了騷亂,但這種事很常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服務生正好舉著托盤送酒過來,他收回視線,專注自家:“來來來,喝酒喝酒——”
話音被霍然起身的李濟州掐斷,鍾泊南抓提著威士忌杯口的動作停在半空中,微微一怔:“怎麽了這是?”
他問完這話的瞬間突然福至心靈,刷地又扭頭重新看向吧台位置,大驚失色道:“不會吧,那邊那個,難道是白樺?”乾脆放下酒杯跟著站起身,伸長脖子邊眺望邊嘖嘖,嘴裡跟遊戲解說似的,“哎喲還真是……我的天那個人在乾嗎……不會是要挨揍了吧?”
他回過頭,卻發現李濟州僅僅只是站起身眯眼看向那邊,腳步自巋然不動,偏臉上表情晦暗如深,叫人難以捉摸,也不知是燈影晃的還是自己看花了眼。
“要不……上去幫個忙?”鍾泊南試探道:“……挺漂亮一張臉,萬一磕了碰了掛了彩,怪招人心疼的。”
丁承宇小心翼翼地插話進來:“我覺得……還是先幫忙報警比較穩妥。”
李濟州繃著一張臉誰的話也沒接,緊接著遠處又砰地一下傳來巨響,像是酒瓶炸開的爆裂聲。
他瞳孔驟然緊縮,抬腳往前邁出一步,卻又倏而頓住。
吧台旁,一道身影從對面卡座疾步跑過去,與同時出現的保安一起將那個鬧事的醉漢降服,旋即又轉身衝到白樺身旁,伸手想搭他的肩膀,卻半路又縮了回去,隻盯著面前人的臉緊張兮兮地問:“你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白樺看著突然出現的陸家明,愣了愣,搖搖頭說:“沒有。”
“那就好……”陸家明松了口氣,眼睛卻仿佛黏在他身上,遲遲不肯撤離半分。
白樺偏頭回避他的凝視,中途有意無意地往另一邊卡座的方向暼過去。
陸家明又開口,語氣嚴肅且正經,像在勸一個賭徒迷途知返:“白樺,事實擺在眼前,不需要我再多說什麽了吧?明明人就在對面坐著,他哪怕對你有一丁點的在意,又怎麽會無動於衷呢?”
第二十一章 “疼不疼?”
右肩突然被人從後面一掌摁住,陸家明不用回頭都猜到是誰,他剛剛的那番話本就不止是說給白樺,更是說給李濟州聽的。遊艇那次落了下風他認,回去痛定思痛,覺得不能這麽輕易放棄,將心愛之人拱手相讓給一個風流成性的渣男,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今晚來這兒,他本是做好了心理建樹想等白樺下班後把人約出來單獨聊聊的,腹稿都打了好幾版,卻沒想到連老天爺都眷顧真心人,又叫他撞上醉漢鬧事,有機會出手相助先刷一番好感度,順便再拉踩一波情敵。
事態簡直比來之前在顱內預演的還要順利,一切穩中向好,陸家明不禁洋洋自得。
甚至想轉身面帶微笑地對手下敗將say hi。
鍾泊南對上陸家明扭頭看過來的臉,硬生生打了個寒戰:“……靠,你這什麽表情,怪滲人的。”
竟然不是李濟州,陸家明上揚的嘴角一斂,愣道:“……南哥?”
鍾泊南抬臂勾住他的脖子曲肘往懷裡一勒,附耳低語:“你小子,記吃不記打啊,上回遊艇那事這麽快就忘啦?你哥寧可得罪濟州都要把你護著,你倒好,還賊心不死呢?”
陸家明竭力想從他的胳膊肘下掙脫出來,臉都憋紅了,眼睛也一個勁兒地往旁處瞥,又被鍾泊南用空閑的另一隻手扳過腦袋,笑眯眯道:“明兒啊,不是我說,你連南哥我都剛不過,就別總想著胳膊拗大腿了……”
李濟州迎面闊步走來,他高大挺拔自帶氣場,出現的瞬間連那位發酒瘋的醉漢都被震懾住,求生欲很強地閉嘴啞了火,充斥在空氣中鬧哄哄雜亂無章的聒噪人聲也配合地降低了分貝。
他在白樺正前方站定,頓了一息後抬手伸過來,越過對方的胳膊從後方吧台抽了張紙巾,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倆人近距離無聲對視,頭頂五光十色的燈光墜進彼此眼睛裡,給情緒籠上一層紗,誰都沒有先開口。
“出血了,擦擦。”
紙巾疊了一折遞到眼前,白樺沒吭聲地接過來,小臂抬起,靠近胳膊肘的位置一枚約莫兩厘米長的傷口正往外滲著血。
應該是方才酒瓶爆裂後被飛濺的玻璃碎片劃到的,很細小隱蔽,在酒吧昏暝幽暗光線下,不留心看幾乎發現不了。
可偏偏李濟州一眼就看見了。
他沒有特異功能,也不比別人多長幾隻眼睛,不過是從白樺出現在吧台後到衝突發生的這段時間裡,他的視線就未曾從對方身上移開過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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