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遲宴遵照指示踩下刹車,停穩後將車門解鎖。
“謝謝,麻煩你跑一趟。”白樺解下安全帶,抬頭看了眼擋在前面的那輛皮卡,接著說:“這條路不好掉頭,我去問問那輛車什麽時候走,你待會兒直接往前開,下個路口右拐就能出去了。”
林遲宴訝異一瞬,其實從初見時他就發覺了,這個年輕人有種刻在骨子裡的優良教養,又表現得極其自然,將每一分妥帖都恰到好處地融進細微之處。
於是頷首笑道:“好,勞煩白先生。”
車門一開一關,坐在車內扶著方向盤的林遲宴目送白樺走向遠處那位店員,對方覺出動靜扭過頭,臉上露出不加掩飾的驚喜,正午陽光直射,他熟稔地抓起白樺的胳膊將人拉至屋簷下,開始有說有笑地攀談起來。
林遲宴跟在李濟州身邊多年,作為一個老管家的本分,慣會察言觀色,他默默看了片刻,內心正替自家少爺犯著嘀咕,卻這時,中控台上的手機陡地震動。
拿起接通,電話那頭李濟州冷漠非常地拋來一句:“送到了嗎?”
“剛到。”林遲宴又瞧了眼前方那倆人,很是貼心地問:“不過還沒走遠,你打過來是有什麽話要對白先生說嗎?”
那邊否得決絕不帶一絲猶豫:“沒有,你回來時開車注意安全,掛了。”
聽筒內響起忙音,林叔摸摸鼻子:“……”
想他一個駕齡三十余年的老司機,還是頭一次被自家少爺這樣叮囑,怪不習慣的。
等了一兩分鍾,那輛攔路皮卡緩緩啟動,往前拐進窄巷讓出道,林遲宴驅車前行,路過那間小超市,降下車窗對立在外面的白樺道:“那我就先告辭了,回見,白先生。”
白樺抬手揮別,黑色轎車駛過居民街,在盡頭處打著轉向燈右拐消失不見,他轉身,對上閆啟航瞠目結舌的臉,不由失笑:“你什麽表情?”
“我靠……”閆啟航一驚一乍道:“剛那人說話文縐縐的,讓我想起高三那會兒的語文老師,還是我班主任,你能想象他留給我的陰影有多刻骨銘心嗎?”
“出息。”白樺大他兩歲,相處間情不自禁地把對方當成弟弟看待,就像曾經照顧Bathory另外兩名隊友一樣。
閆啟航嘿嘿一笑:“哦對了白樺哥,昨天下午有你的幾箱快遞送貨上門,特別大的幾隻箱子……”他揮舞著手臂比劃兩下,“我先開始還以為是送錯地方了……”
“什麽——”話音堪堪收住,白樺驀地想起,該是李濟州送他的那些衣服。可如今自己都被對方轟走了,這些衣服還能收嗎?
耳邊閆啟航還在喋喋不休,“……我就讓他們先放客廳了,等你回來再拆。”
“好,我回去看看。”
默了默,閆啟航看過來的眼神裡滿是欲言又止,白樺猜出他想問什麽,無非是這兩天到底忙什麽去了,可又實在懶得編故事騙人,於是抬手把他往超市門內一推:“你先忙你的去吧,我走了。”
“哎——”
回過頭,白樺仗著大長腿的優勢已邁出幾步遠,胳膊抬至頭頂手背朝後揮了揮,“拜拜。”
傍晚,窗外暮色四合,城中村布局緊湊的群租房讓鄰裡之間更添親近,不知哪家蔥蒜爆鍋的辛辣氣息慷慨無比地順著窗戶縫鑽進來,正在客廳收拾衣服的白樺被嗆得連打幾個噴嚏,停下動作,捏了捏肩頸處酸脹的肌肉。
昨晚惹怒了李濟州後,他被管家領去一間單人房過夜,臥室的隔音很差,加之他有暈船的毛病,一夜輾轉反側並未休息好。到家後定上鬧鍾想補個覺,中途又被蔣女士的電話吵醒,母子倆車軲轆話聊了幾句,各執一詞的過程,千篇一律的收尾,電話掛斷後,睡意也棄他而去。
索性又放任自己賴了會兒床才起身收拾東西,想起還在Bathory時,一年365天連軸轉的日子他過了五年,練就了可以利用任何碎片時間補覺的神奇能力,那時候也從不覺得苦,這世上還有多少人囿於平庸生活,在困頓掙扎中與夢想背道而馳。
他已幸運太多,沒資格去抱怨任何。
只是最引以為傲的付出並不被父親理解,一次又一次的竭力證明然後挫敗,委屈像滾雪球,越來越大,一朝崩塌,兩敗俱傷。
眼前的十數件奢牌成衣皆熨燙筆挺地收進防塵罩中被送到這間廉價出租屋內,他挑出幾件日常穿起來不會顯得突兀的,剪去吊牌疊放一邊,其余那些則原封不動地統統收進衣櫃壓箱底。
剛把客廳騰出來,門外響起鑰匙插進鎖孔擰動的聲音,室友閆啟航下白班回來了。
“……隔壁那家怎麽又在做辣子雞丁,天天吃這麽辣胃能受得了嗎,這味兒,我進樓道口都能聞見……”邊嘀咕邊推門進屋,他鼻子一皺,伸手在眼前快速揮了揮,“我去,怎麽咱屋裡也有……”再定睛朝客廳一瞧,更驚了:“這麽快就收拾乾淨了?我還說下班回來幫你弄呢。”
白樺正拿著美工刀拆空箱子,聞言道:“這點活我一個人還是能搞定的。”
倆人剛住一起時,白樺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生活常識約等於無的做派讓閆啟航著實震驚了好多天,甚至懷疑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因家道中落被迫出來打工討生活。
被白樺嘲笑想象力太豐富。
閆啟航走近,視線掃到沙發上疊放整齊的衣服,湊了瞄一眼,“哇,就是這些衣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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