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橋因為面對小龍蝦過分放縱,舊傷沒好又添新傷,頹靡地修整了三天,才唐暮帆幾人跑了一天行程。
讓他非常驚訝的是,這幾個少年非常享受著忙碌的一分一秒,哪怕在太陽底下暴曬,哪怕被商戶驅趕,哪怕還沒開張就被地頭蛇保護費,他們眼中依舊不見半點頹意。
日焰正濃。
虛弱的薑橋有點撐不住,在一間咖啡館外找了塊陰涼地兒坐了下來。
服務員過來問他需要點什麽。
“能給我一張紙,一支筆嗎?”
侍應生捏著菜單糾結了三秒,微笑著點了下頭:“oh yes。”
薑橋成功拿到了他想要的,嘗試著落筆,卻發現腦海中思緒攪成一團麻線,根本寫不出合適的歌詞。
中場休息。
唐暮帆從隔壁店端了兩杯飲品過來,‘咚’的一下落在他面前。
薑橋看見帶著侍應生熱情洋溢的笑容走了兩步,見他們竟然自帶,於是又冷著臉回到店內。
薑橋小聲質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唐暮帆叼著玻璃吸管,看著他沉吟半秒,點了下頭。
“來。”
兩人一人一杯端著回到他剛買飲品的店外,坐下時薑橋才發覺這個行為其蠢無比。
唐暮帆率先笑出聲來,捧著肚子笑得後槽牙都能看見。
薑橋懶洋洋地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視線很隨意地到處飛,最後還是落在唐暮帆身上。
少年叼著吸管,偏頭看著形形色色的路人。
來到這裡的大部分都是遊客,他們腳步緩慢,或喜或悲,或麻木或欣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唐暮帆說:“旅行的意義不是放下和逃避,是在陌生的環境裡找到渺小又真實的自己。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再回頭看所有的悲痛都渺小得可憐。”
他說話時無聊地把玩著手中透明的玻璃杯,搭在杯身上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為了方便彈琴,指甲修剪得很短,露出泛著淡粉色的指腹。
薑橋看見他的視線從旅人們身上收回,與自己對視。
“其實我是在放屁。”
“這世上沒有感同身受一說,一個人永遠無法想象另一個人內心正在承受著什麽。大家都說熬過現在就好了,時間能治愈一切傷痛,但其實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就是連一秒都熬不過去。”
“你不用太難過,你的朋友只是選擇了解脫。”
薑橋竟然不敢始終直視唐暮帆黑白分明的眼,他低頭看著對方的手指,仔細的看,其實能看到琴繭。
唐暮帆手指落在玻璃桌上輕輕地敲:“你要是想撒氣,不如想辦法鏟平渣男的家產。”
薑橋微微偏著頭,敲下一段跟他手指下同樣的節奏。
他不想再聽一個比自己小五歲的男孩安慰自己,盡量語調平常地說出一句話:“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也用不著太久。”
“哈。”
唐暮帆笑得極其敷衍,跟他敷衍地碰了杯,然後將杯中飲料一飲而盡,繼續回去賣藝了。
這一站又是半天。
薑橋坐在咖啡店等他們下班吃晚飯,十幾歲的少年當真是身體倍棒,中午只是吃了幾包泡麵,跳了一整天竟然也不覺得累。
收工回家的時間是六點。
唐暮帆吆喝著幾個兄弟,把架子鼓挪進關系好的服飾店老板店鋪裡,一把掄起吉他挎在背上,衝著還坐在原地沒動的薑橋揚了揚下巴。
“走啊。”
薑橋起身朝他們走過來,伴隨著夕陽走在歸家的路上,這感覺很像中學生聚成一團放學回家,去球場,或是去網吧。
薑橋讀書時期大部分的課程都是請老師上門在家裡完成的,即便是要去學校考試也是車接車送,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看著小酒晃著鼓棒倒退著走在前面,他覺得這畫面倍兒新鮮。
“老大,嚶嚶說下周他們學校有畢業生晚會,我們可以去表演誒。”
唐暮帆一挑俊眉:“去啊。”
旁邊的人附和道:“必須去!”
“這次表演的時候把你的鼓挪到最前面,再弄一個拉風的髮型,嚶嚶嚶就可以驕傲地跟她的同學介紹說:這個帥氣的鼓手是我男朋友。”
“我覺得可以有!”小酒激動得差點把鼓棒掄飛,不過也有一點小擔憂:“可是老大顏值太能打了,你們幾個也不賴嗷。要不你們都在幕布後面,前面就留我一個人。”
唐暮帆抬腿就是一腳:“滾你丫的。”
薑橋走在唐暮帆右側,眼神沒怎麽離開過男生的側臉,聽見這句話時,他抿了下唇,找準角度小心翼翼地加入年輕人的話題。
“其實東西方審美不一樣,在他們眼裡你們四個人可能能都長得一樣。”
唐暮帆看他,小酒看他,牛奶和狒狒也都看著他,薑橋表情略顯尷尬地抿了抿唇,好像角度沒找準,五歲的鴻溝果然大得驚人。
“嗯。”
沒人理會他,薑橋就自己給自己附和,然後假裝不尷尬,淡然地將視線移向前方。
唐暮帆胳膊伸過來搭在他肩上,貼得很近,呼吸的熱氣幾乎噴在了他脖子上。
“那你呢。”
薑橋說:“我不也一樣。”
他以為自己紅透半邊天,其實也不過是那一方小小天地,別說國際友人,四位同胞都沒人認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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