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橋想要掙脫左右的人,憑自己的力氣站穩,結果別人的胳膊是掙脫了,可他卻沒什麽力氣站穩,身體不受控制地朝後傾去,後腦杓磕在不知名硬物上,他瞬間疼得失去了意識。
他最後一個念頭是——
或許本命年真該弄條紅內褲穿穿。
薑橋醒過來時,少年正坐在陽台撥弄琴弦。
輕快的旋律,是一首耳熟能詳的《童年》。
少年正常唱歌的嗓音比薑橋想象中要動聽許多,清亮,溫潤,天生要比常人多情的聲線,卻墜入了搖滾的深淵。
他艱難地坐起來,少年聽見了動靜,放下吉他望過來。
“唐暮帆。”
他揣過來一條木凳,在薑橋對面坐下來。
“嗨,靚仔,你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
薑橋眼睛四處打量,這間出租屋小得可憐,僅能擺下一張單人床和一個衣櫃,簡單粗暴得像是過道改造出來的。
這樣的‘家徒四壁’帶他去一次醫院,恐怕真的得掏空全部家底。
薑橋習慣性地去摸褲腰的錢袋,卻什麽也沒碰到,他抬頭看向男生,男生手指勾起一個髒得看不出顏色的布袋,遞過來:“裡面都是你的東西。”
“……”薑橋手指動了動,還是沒有伸手接過來,艱難地抿了抿乾燥的嘴唇:“你自己拿。”
“那我就拿咯。”
男生從布袋裡找出他的錢夾,打開拿出一疊紙幣,數了數又放回去幾張。
“對了,那是什麽東西?”
順著他的指尖望過去,薑橋薄唇微抿:“骨灰盒。”
男生數錢的動作停了,把他所有抽出來的紙幣全部塞了回去。
“算了。”
薑橋艱難的下床:“別算了,我不缺錢。”
“但你好像缺一點溫暖。”
男生坐在他對面,後腦杓抵著斑駁的牆面,指縫間夾著一隻劣質香煙,俊朗的五官沒什麽表情,語調也是淡漠的,看著就不是什麽溫淑賢良的品種,卻能說出這樣的話。
薑橋想起了他的啟蒙老師藍竹也就是此時躺在骨灰盒裡那一位說過的一句腦殘至極的話——熱愛音樂的孩子都不會太差。
薑橋舔了舔乾燥的唇,唇邊有了一絲弧度:“不如你先給我一點乾淨的空氣。”
“sorry。”
唐暮帆掐滅了指尖的煙,又給他遞了瓶沒開封的水。
薑橋接過來,灌了一大口,才算是勉強活過來。
他腦袋往後仰,蹭著貼著報紙的牆壁,緩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沒想自殺。”
唐暮帆顯然受到了驚嚇,五官瞬間僵住了,尷尬、糾結和後悔等等情緒一閃而過,最後只剩下了一句‘操’——不好好上語文課的藝術生的反面教材。
薑橋看著他在狹窄的空間裡轉了半圈,手摸索著自己的後腦杓,想看他又不太敢看的樣子,滑稽又可愛。
感覺畫面已經快要尷尬到龜裂,薑橋給了他一個笑容。
“不過我確實缺一點溫暖。”
唐暮帆這才冷靜下來,坐著跟他對視,白皙的面頰竟然有點泛紅,他一拍大腿:“我是覺得你看起來有點不對勁。”
“聊聊?說出來會好一點。”
他語調不算太熱情,眼神卻很真誠。
薑橋想了想,把所有倒霉的故事從頭說起,少年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從頭到尾就‘靠’‘艸’‘真幾把無語’這三種回應。
等他說完了骨灰盒背後的狗血故事,他憤怒的情緒達到了頂點。
“來。”
“跟我來。”
薑橋手腕被拽著從床上拉了起來,穿過味道熏人的樓梯。
唐暮帆跨上一輛黑色二手摩托車。
“上來啊。”
薑橋長腿跨了上去,還沒坐穩,摩托車便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還沒飛出去太遠,樓上飄來一句帶著睡意的問候。
“老大,你去哪兒?”
“砍人!”
“靠,等我們啊!”
唐暮帆把車停在路邊等人,拿起車把手上掛著的頭盔往後遞。
“病號開門,送溫暖了。”
他偏頭,擠出一個比演出時敷衍百倍的媚眼。
“……”
薑橋接過,小心地繞過腦後的傷口,艱難地戴上。
吵鬧的重金屬音樂響起,是那群抄家夥的兄弟們跟了上來,唐暮帆的車飛速往前奔,薑橋抓住機會回頭看,鼓手、鍵盤、貝斯齊活了,再看看他們車上的棒球棍,為何如此熟練?
這就是搖滾boy?
幾個兄弟不問原因地跟著往前衝,等到唐暮帆把車停到他們演出的酒吧街,才有人問了一句。
“哥,咱們砍哪兒啊?”
薑橋回頭,說話的人頂著一頭小髒辮,是樂隊的鼓手。
他視線還沒收回來,就聽見‘嘭’的一聲。
他們昨天晚上演出的酒吧玻璃碎了。
“就這兒!”
“衝!”
兩個人嘶喊著往前走,動靜弄得極大,小髒辮鼓手那句‘我們半月演出費就沒了’很快就被淹沒。
薑橋這個本該是主角的人,竟然被這隻年輕的小破樂隊拋在腦後。
“人渣!畜牲!”
“老大你到底在罵誰。”
好吧,也不知道是在罵誰,反正最後大家都一起愉快的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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