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遲躺在床上， 房間裡的玻璃關著， 因為是隔音玻璃，所以聽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音。

　　他有點困了，但又還睡不著， 有閃電的光從窗戶玻璃映在窗紗上，他沒有吩咐自己那連上房屋智能系統的小智能機器人開窗， 而是自己跳下了床，走到窗邊去， 拉開窗紗， 又把玻璃窗戶推開了一點。

　　轟轟轟……

　　雷聲隨即而來，夏遲沒有被這驚雷嚇到， 反而感覺親切。

　　這就是龍首山、龍頸山一帶會有的雷聲， 這雷聲和雲城那種雷聲挺不一樣，是夏遲時隔四年多才又聽到的雷聲。

　　隨著雷聲，雨水才從遠方嘩啦啦地落到了近處，夏遲關掉了房間裡的冷氣，躺回床上去， 踢開身上的被單， 感受著從窗戶處吹進來的帶著雨水氣息的風， 聽著雨幕打在房子後院花園裡的聲音，雨水落在芭蕉葉、落在月季花、落在繡球花、落在紫檀樹、落在桫欏樹等等上的聲音都是不一樣的， 這是一場大自然的交響樂。

　　房間門響起了一點聲音，是言禮下樓來了，他推開了兩人臥室中間隔斷上的推拉門。

　　夏遲翻身看向隔斷門的方向，輕聲說：“你忙完了嗎？”

　　言禮走到他的床邊來，就著閃電突然而來的光芒，他傾身親了一下夏遲的嘴唇，說：“你怎麽還沒睡，而且把窗戶打開了，不怕雷聲嗎？”

　　夏遲很主動地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說：“我不怕雷聲，我喜歡這樣的雷聲和雨聲，現在正在聽呢，這是一場盛大的交響樂。”

　　言禮說：“要邀請我一起聽嗎？”

　　他的聲音那麽溫柔，滿帶喜悅，夏遲怎麽會拒絕他，說：“你來吧。我這裡可以聽到很多不同層次的雨聲。”

　　言禮脫掉拖鞋，躺到夏遲的床上去，夏遲靠近他，輕聲說：“你要閉著眼睛，用耳朵，也用心去聽。”

　　言禮將他摟在自己懷裡，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背脊，說：“好。”

　　夏遲感應著言禮的信息素的氣息，他的信息素和窗外的雨融合在一起，那是一片朝南的山坡，在海拔兩千米的地方，長著一片雪松，秋雨落下來，灑落在雪松林裡，周圍都是濕漉漉的，有細雨細碎的聲音，他在雪松林裡的樹屋上，聽著這雨聲，感受著雪松的清新味道，屋子裡燒著一個小爐子，有暖和的氣息。

　　夏遲在這時候深深相信，有人說，信息素是精神世界的味道。

　　夏遲不由把臉埋在言禮的肩頸窩裡，小聲說：“言禮，我真喜歡你。”你就像我的美夢一樣讓人沉醉。

　　言禮低頭親了親他的頭髮，說：“我也愛你。”

　　夏遲抬起頭來看他，言禮摸了摸他的耳朵，說：“不早了，睡吧。”

　　夏遲問：“言禮，我的信息素，在你的心裡，是個什麽樣子的？”

　　夏遲知道自己信息素的味道，就是沒藥香味。

　　雖然佔著一個“香”字，但有人覺得很好聞，有人就很不喜歡，是一種有爭議的兩極分化嚴重的味道。

　　夏遲剛分化成Omega，有信息素的味道時，他還在山野裡跑，和馬糞、牛糞、羊糞等等接觸在一起，所以他也沒覺得這沒藥香味有什麽好或者不好。其他同學還覺得他很香呢。

　　到Omega專門學校後，就有人說沒藥香味比起說是Omega的味道，還不如說是Alpha的味道呢，總之，就是不那麽受Omega的喜歡，不夠甜。

　　夏遲自己是無所謂的，而且他自己很喜歡，就像陸太太的信息素也帶一點沒藥香味，他就很喜歡。

　　但他不知道言禮怎麽想自己。

　　想來，言禮既然會選擇自己，就是很喜歡的意思了。

　　因為要是信息素不相容，不合適，那是完全不願意和對方接觸的。

　　言禮沒想到夏遲會問這個問題，他閉著眼睛低低笑了一聲，說：“有點清苦的味道，帶著一點涼意，又懶洋洋的，像是一片高原上的草墊，有野花遍地，天空蔚藍，有一點白雲飄過，陽光明媚，照在草地上，有點苦，有點刺激，鋪上氈子，懶洋洋地好睡覺。”

　　夏遲心說這是什麽呢？

　　言禮說：“睡吧。快點睡了。”一會兒說不得就有熱鬧看，沒法睡了。

　　**

　　夜晚來臨，烏雲從東邊向整個天空蔓延，逐漸將大海、城市和山脈都覆蓋在它的威壓之下。

　　閃電和雷鳴接連出現在天地之間，如拉開了一場盛大戲劇的巨幕。

　　雨水嘩啦啦從天空往下傾注。

　　雲城的十月底不會出現這樣的暴雨，十月的雲城已經是晚秋之時，秋雨是淅淅瀝瀝的，細密而滋潤，將樹上的黃葉帶到地上來，一場秋雨一場涼，家裡就會要開暖氣了。

　　白龍城卻不一樣。

　　這裡的十月底，雖是旱季了，依然滿山綠樹，還有雷鳴閃電，暴雨傾盆。

　　陸太太坐在後樓臥室的窗戶邊，就著院子裡的太陽能燈，看著雨水衝刷芭蕉葉和雞蛋花樹。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坐在那裡也一動不動，比起像個活人，更像個僵屍。

　　一直監視著她的那兩名監視者，並不敢對陸太太失禮，所以兩人一直都距離陸太太有些距離，這時候，天空下著大雨，兩人不能再坐在院子裡，便把那藤編的躺椅搬到了後樓客廳處的簷廊下。

　　兩人這兩天一直守著陸太太，但並不和陸太太講話，即使一人去吃飯去上廁所或者睡覺，那另一人也一定看守著陸太太，不敢有所懈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