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為什麽——”
為什麽。
還能是為什麽?
謝曄有些頹然地松手。
秦懿安頓了一刻,然後才開口:
“你知道團團在幹什麽嗎?”
謝曄有些無力地順著桌子坐下,搖了搖頭。
席貝一開始是做家教。
他脾氣很好,成績也好,教學生特別受家長歡迎,每一天都排了兩個或者是三個小孩。
秦懿安顯然覺得他已經夠辛苦了,但是席貝還覺得不夠。
上一個月,秦懿安有一天提前一些,十點多回家的時候,發現席貝不在家。
秦懿安還以為是發生什麽事了,正給席貝打電話打算出去找他,就發現穿著便利店衣服的少年有些疲憊地打開了大門,手中拎著兩盒打折的飯。
他還沒發現秦懿安在家,倚靠在門上休息了一會,抬起手擦了擦汗。
然後,他才跟秦懿安四目相對。
“……不是我不想見江婉嬌,”秦懿安的目光落在那份錄取通知書上,琉璃色的瞳眸像是一枚凝結的琥珀,“是團團不願意。”
江婉嬌將席貝當成自己親弟弟來看,是絕對受不了看到他過這樣的日子的。
她也是個小富婆,若真的將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給席貝,絕對不是一筆小數目,她會想盡辦法讓席貝收下。
然而,秦懿安和席貝怎麽會跟她拿這些。
“婉嬌知道你們兩不跟她說是不想讓她擔心,但是她已經擔心很久了,”謝曄歎了口氣,“你以為錄取通知書怎麽來的?她去秦家拿的!”
江婉嬌天不怕地不怕,哪怕秦家要壓她們江家一頭,她也昂首挺胸走進去,跟秦越源好是辯駁了一番,問了他好幾句。
“難道你一定要讓秦懿安不幸福一輩子嗎?”
“就因為性別,如果席貝是女孩子你是不是就同意了。”
她幾乎替兩人吵了一架,最後紅著眼從秦家走出來,此刻站在門外,又生氣,卻又忍不住擔心。
“吃個飯吧。”
謝曄沉默了片刻才說:“就當升學宴了。”
秦懿安沒有反駁他。
半晌後輕輕地“嗯”了一聲。
四人中午的時候才見面。
許久不見江婉嬌,她學會了化點淡妝,淺粉晶瑩的唇釉亮晶晶,讓她原先就漂亮的容顏看上去更加精致,倚在椅子上微微惆悵的樣子像極了江南大美人。
然而,她轉過腦袋看到秦懿安和席貝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立刻就變了。
她先是忍不住笑,然後又生氣,衝到席貝和秦懿安用勁拍了他們兩人後背幾下,氣的眼裡全是淚。
坐在席貝和秦懿安兩人的中間,她才憤憤地抹了抹眼睛,然後才開口。
“如果以後你們兩個再這樣不讓我參與,我真的要很生氣的,”江婉嬌一邊給兩人剝蝦,一邊恐嚇他們,“我就不跟你們玩了。”
席貝的碗裡堆成了小山。
他抿著唇,乖乖地笑了一下。
他今天穿著的是一件很普通的T恤,淺綠色襯得他皮膚非常白淨,乾淨又清澈,捧著小碗吃飯的時候,讓人恨不得將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他。
“謝謝婉嬌姐。”
說罷,他才將自己拆好的蟹遞回了江婉嬌身前。
江婉嬌捂住自己的心口,忍不住咬唇,恨不得在原地爬行,感覺還不夠,匆匆忙忙地提著裙子出去加菜,勢必要讓席貝“吃不了兜著走”。
謝曄不知道從哪裡拿了幾瓶啤酒來,他給眾人統統滿上,自己先豪飲了一大瓶,還要跟秦懿安乾杯,最後才自顧自的喝。
每天都在過同樣重複的無聊日子,不眠不休近兩個月。
席貝看到這兩個朋友,難得感覺自己又有活力了,笑眯眯地望著眾人。
趁著江婉嬌不在,席貝略微挪了一個位置到秦懿安的旁邊。
他將自己拆好的另外一隻螃蟹塞到了秦懿安的碗裡,衝他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小小的唇珠卻亮晶晶的動了,看上去可愛得要命。
“團團。”秦懿安低聲喚他昵稱。
似乎有話想要說,卻有些沉默。
兩個人明明住在一塊,卻活得好似分居一樣,白天總是見不到,只有晚上睡覺的時候才能輕手輕腳地將彼此抱進懷裡。
整個人身上清新嫩綠的少年微微上前,在人看不見的桌沿底下牽住了秦懿安的尾指。
充盈著食物香氣的小包廂裡燈光溫柔昏黃,讓席貝含水的眸看上去清澈異常。
哪怕一旁的謝曄正聲音巨大地倒酒喝酒,也沒有分散掉秦懿安絲毫的注意力。
“安安。”
席貝回應了秦懿安的呼喚,然後還依戀似的勾了勾他的指尖。
他不帶絲毫雜質。
只有很多的愛,和一點委屈、一點期盼:
“我好想你呀。”
世界似乎在此刻寂靜了。
很難描述秦懿安這一刻的心情。
因為很多年之後,他都沒有忘掉這一幕。
十八歲那年,是秦懿安最為落魄潦倒的一年。
對未來毫無頭緒,而且眼前的困境如連綿的山一般難以跨越;當了十幾年的學生,卻要考慮著暫時休學,放棄跟正常的同齡人一樣入學的權利。
秦懿安是很強大,但他再強大,也才活了十八年,也才只有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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