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倒是成了操場上最年輕的。
“以前在學校,會開心點嗎?”梁寄沐問得很隱晦。
“那肯定啊。”春過夏換季的風是最暖和的,方逾拾舒服地眯起眼睛,“那會兒恨不得周末都留在學校住宿。你呢?你那兩年也住宿的吧?”
梁寄沐卻搖頭:“我是走讀。”
方逾拾愣了一下。
倫亞為了學生學習效率,一直以來都是強製住宿,除非身體問題。
梁寄沐胳膊腿健全還能辦走讀,想來是梁青的主意,下了大功夫。
被抓住的那隻手有點涼,起初方逾拾以為是風吹的,過了會兒才發現,涼的不是自己的手,是梁寄沐的。
他抽出五指,在梁寄沐詫異的注視下,兩手合攏,像咬合珍珠的貝殼,緊緊裹住那隻泛涼的手,捧到唇邊吹了口熱氣,抱怨道:“你今天穿的有點少哦。”
梁寄沐薄唇微張,半晌,極輕地笑了聲:“那你要多抱我會兒。”
方逾拾彎起眼睛:“找個角落啊。學校操場上,影響不太好。”
“這個有點難辦。”梁寄沐犯愁道,“我違反校紀扣的分裡,沒有早戀這一條。沒經驗,找不到地方。”
“所以你把我帶壞,還要我找地方?”方逾拾輕輕踢他小腿,譴責道,“有你這麽不負責任的老師嗎?”
梁寄沐說:“我隻負責領進門,你要青出於藍。”
混帳的措辭,怎麽說得那麽冠冕堂皇?
方逾拾勉強道:“行吧。”
他忽然加快腳步,拽得梁寄沐都踉蹌一下。
教學樓偶爾會傳出老師的授課聲,或者學生的哄笑。
方逾拾跑過熟悉的兩棟樓,問他:“你以前在幾班?”
“跟你不一個班。”梁寄沐說,“我在國二。”
“哦,我是國一……”說到一半,方逾拾停住了,“你怎麽知道我是哪個班?”
梁寄沐坦然道:“我查過你,百度百科上都有。”
方逾拾點點頭,沒當回事兒。
當年聯姻他也查過,梁寄沐查他無可厚非。
他順著記憶裡的路繞了好多彎,在內心向自己發出質疑前,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欄杆。
蕍皙——
“還真在!”方逾拾指了指東南角的土坡,“你當年上學的時候肯定沒有。這裡是我初二時候,學校操場施工,我和江麓他們趁亂買了杆放在這兒當記號,一般不會有學生來,但其實跨過這個欄杆,能直通後山坡,溜出學校。”
“……”梁寄沐語調頓挫,“好學生?”
“差不多行了啊。”方逾拾推著他往上走,“我什麽德行你不知道?”
他初三開始煙酒就都來了,跟梁寄沐當年差不多的年紀。
梁寄沐無聲彎起眼睛,跟著他翻過兩米多的欄杆。
方逾拾前腳剛踩到土坡,順勢後腳就轉了個彎,摟住身後那人的腰:“抱抱。”
梁寄沐穩穩接住人,聲音輕而緩地落在他耳中:“嗯,很暖和。”
“劉主任說,以前學校垃圾桶裡的煙頭都是你的。”方逾拾得意地用下巴失意角落裡某荒廢的垃圾箱,“我都扔這兒,專門買的垃圾箱,從沒被發現過。”
梁寄沐樂道:“是我技不如你。”
其實梁寄沐如果想裝,可以裝的比方逾拾還要天衣無縫。
那麽囂張,無非是在明目張膽反抗家裡。
方逾拾不知道他為什麽後來忽然收斂妥協了,現在也不打算多問,打著手機手電筒往前走了很久,差點迷失方向,才離開校園。
用梁老師的話說,這趟來得首尾呼應有始有終——來的時候不走尋常路,離開的時候也沒走。
從山坡下來,正好到榮譽牆所在的巷子裡。
方逾拾點點自己的名字,指腹再次走過那道坑窪:“我就是因為這個發現咱倆一個學校的。這下面……”
梁寄沐只看一眼就收回視線,沒有隱瞞:“很巧,原來是我的名字。”
倫亞不可能不想蹭梁寄沐的名聲。
但初中這段時間,對於梁青來說是人生的汙點,不僅要從搜索詞條刪去,還要把所有和這段時間有關的記錄全部刪除。
這坑窪,是劉主任收到學校指令,親手剮去的。
所以今天他們碰到劉主任和范老師,想起了這段髒掉的記錄,回來才對梁寄沐甩臉色。
“當年廢了不少功夫,給校長送禮,給老師送煙,好說歹說,才把倫亞和我相關的一切清乾淨。”梁寄沐站在後面,下巴搭在他肩膀上,輕描淡寫道,“她不太喜歡我當年的行事作風,在管教我的方面,我爸也沒什麽話語權,隻好由著他來。”
何止是不喜歡。
梁青對梁寄沐的要求簡直到了無法理喻的地步。
那些發生過的事,就被一句不喜歡帶過了。
方逾拾薄唇抿得泛白,說不出話來。
數不清的規矩,有格調的喜好,滿屋的獎狀……
每一項被人稱讚的優秀,都是梁青在他後背上一刀刀刻下來的。
怪不得梁寄沐說關於初中的那個盒子見不得人。
原來不是見不得人,是梁青見不得。
他轉過頭,眼睛定定望著面前的人:“我們回去拿東西吧?”
梁寄沐一下就明白了他要拿什麽,心念微動:“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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