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霍柏衣說,“就是有時候會想起來, 她以前也對我好過。”
“小時候, 她跟我親生父親鬧離婚的時候, 吵得很凶。我躲在房間裡沒敢出來,也不敢說話, 就抓著被子把自己包得跟個鴕鳥似的, 窩在角落裡。”
“她每天晚上吵完,把眼淚抹乾淨, 就敲我的門,來到我房間裡, 然後問我能不能掀開被子,之後就一層一層剝開我, 看見我的時候就跟我笑,說我怎麽跟包粽子一樣。”
“還是好過的。”霍柏衣說, “我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就變得奇奇怪怪的了。我也不是想跟她說這些,然後和好什麽的。我就只是想跟她說,以前還是好過的, 就這樣。”
辛青皺起眉。
他一個鯉魚打挺就坐了起來, 說:“等著, 給你看個東西。”
辛青翻身下床,跑到衣櫃跟前, 打開衣櫃,從裡面拿出個收納的小箱子來。
那是個看起來上了年歲的紅木小箱子,很舊,樣式也是十多年前很流行的那種複古款了。
箱子還上了鎖。
辛青把它拿到床上,他一點兒都不嫌它髒。
辛青從床頭櫃的第一層摸出把小鑰匙來。
他一邊給箱子開鎖,一邊說:“這些是我媽留給我的。”
“你媽?”
“嗯啊。”辛青說,“我媽每年給我留三封信,生日給我一封,忌日給我一封,過年還有一封。”
說話間,他把鎖打開了。
那裡面是半個箱子的信封,數目不多,目測有七八封左右。每一封都不一樣,看起來格外用心。
但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
霍柏衣沉默了會兒,心中有點不太敢開口。他偷偷瞧了辛青幾眼,見對方神色無礙,就還是詢問道:“忌日?”
“對啊。”
辛青難得地無可奈何地向他一笑,揉揉後脖頸子,說:“她去世好久了。我六歲那年,她肝癌。”
霍柏衣瞳孔一縮。
他一下子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了,呆在了那兒。
“哎,你別這個表情看我。我不可憐的,她給我留了挺多信呢。”辛青說,“不止有信,她還拍了很多視頻留給我。這些,我本來是打算等到你下個月生日的時候,再給你看的。”
“給我?”
辛青點點頭:“她也給你留了話,信和視頻都有。她在信裡和視頻裡都說了,讓我給你看,而且是一定一定要給你看。這些就都是給你的信,你先拿著,視頻我一會兒去翻翻。”
辛青把開了鎖的箱子轉了個方向,推到了他手邊。
霍柏衣傻了:“這些都是??”
辛青:“對啊。……你是不是以為這些是這些年給我的?”
“那不肯定的嗎。”
辛青哈哈大笑兩聲,說:“給我的那些,你要是想看,我一會兒也拿來給你看。你手上那些信,也都是有時間排序的,信封上都寫了寫下來的時間,你看一下。”
霍柏衣挺懵的,這短短兩分鍾裡,辛青給的信息量太龐大了。
他茫茫然地點點頭,從箱子裡取出了信封來。
信封上的確寫著日期。過去的時間太久,字跡有些斑駁,但不影響閱讀。
“我媽會喜歡你的。”辛青突然說,“你媽媽的事,我知道你肯定遺憾。可是有的事情就是會變,回不去,沒辦法。我沒辦法把你媽媽給你帶回來,但我這裡還有東西可以給你。”
說完這些,辛青拍拍他的腿,讓他自己先看著。
辛青站起來,去電腦那邊給他找視頻去了。
霍柏衣拿著幾封信分辨了一會兒。按照時間順序,他把幾封信分好,然後把時間最久遠的那封撕開,把信紙從裡面取了出來。
那是一封書寫工整,字跡轉折狠厲,筆跡又清秀的信。
【致不知姓名的小孩:
你好。
想必突然致信十分冒犯,但請原諒我的失禮之舉,因為我已經無法和你見上一面。你在看這行字的時候,我應當已經睡在地下有些年頭了。
收到死人的信,你可能會覺得十分晦氣。
但請原諒一個時日無多的母親。我的日子不多,但我還是想在我的兒子成人後的愛情裡留下些什麽,故而寫了這麽多的東西。
我有想過,或許他喜歡的人並不想看我寫的這種廢話連篇的東西。但我還是想請你看完下面這一段話,再把信收起來。
當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你一定是被他認定為是要度過一生的戀愛對象了——這是我向他要求的送信對象的標準,希望你能為這件事感到開心。
我已經不在人世,所以我不知道你的模樣,也不知道你的理想。你家在哪裡,想做什麽,我也統統無從得知。但不論如何,我認為這些都沒有關系。
是男是女,也都無所謂。只要你們互相喜歡,想要在一起,那就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了。
阿姨是想告訴你:一個人最重要的,是活成自己。哪怕是談戀愛,最重要的也是做自己。
我希望你不用在這段關系裡太過拘束。
如果你想好了,就抽一天跟他回家來,來墳前看看我吧。我走的時候他還太小,每次我問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樣子的人。
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吧,我想看看他的答案。
到時候,不用買什麽白菊,你們買一捧紅玫瑰來給我。如果有陰曹地府,我還能捧著玫瑰出去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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