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柏衣的態度很奇妙。對於錢信澤的勸誘,他隻拒絕了最開始那一次。之後他就既不拒絕也不答應,每次都是沉默地從頭聽到尾,問幾句辛青的事,然後給一個曖昧不清的回答,就掛了電話或者起身離開。
錢信澤挺納悶他為啥每次都得問兩句辛青,但鑒於對方身價高,看著脾氣不好,就算他感覺出裡面有事兒,也沒敢多問。
在他拉攏對方入隊這件事上,霍柏衣一直沒有給準確的答覆。錢信澤每次問他要一個準確的回答,他也不做聲。
逼得緊了,霍柏衣還會提高聲音厲聲說些警告的話,直接離開,強硬地中斷話題——但當天晚上絕對會發消息給他,繼續問他們戰隊的事。
不論如何,他始終沒有說死話拒絕。
沒拒絕就是有機會。
再說霍柏衣都已經把糾結寫滿臉了,錢信澤覺得機會真的很大。
而且他感覺出來了,糾結的原因似乎是辛青。
但他還是不敢問。
他就一邊拉攏霍柏衣,一邊繼續和隊友們打冬季杯,這種拉鋸戰持續了足足一個多月。
那天是八強賽的賽程,八強賽打完,ASD成功挺進了四強。
他們的八強賽被安排在了夜場,打完出來的時候天早黑了。
隊友們說要在外面吃口飯再回去。正說著去吃什麽,霍柏衣給他發來了消息,問他一會兒方不方便。
錢信澤就隨便找了個理由,推掉了戰隊的晚飯,回酒店換了身衣服,匆匆出門去了。
霍柏衣約他在一家麥當勞見面。
上屆冬季杯是在涼城辦的。那是一個靠海還下雪,非常北邊的地方。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讓錢信澤記憶深刻,所以他把那個晚上記得很清楚。
那天在飄雪,雪不小,走在路上臉都要凍僵了。錢信澤進到麥當勞裡面時,臉上全是雪。
他站在門口猛甩頭髮,把發絲裡的雪甩乾淨了。抬頭一看,霍柏衣已經坐在約定好的位置上了,靠在椅子上刷手機。
霍柏衣是長得真好,錢信澤每次線下見他都免不得有點自卑。
就算霍柏衣是穿著衝鋒衣戴著帽子,帽簷底下的頭髮亂得和鳥窩一樣,也擋不住他近乎於是青白的臉。
他白得近乎病態,露出來的雙手細長漂亮,青筋在青白的皮膚底下像若隱若現的細蛇。他兩隻腿在桌子底下疊在一起,他本來就高,腿更長得無處安放。
錢信澤看看他,再看看自己,覺得真該減肥了。
他拍乾淨身上的雪,走過去。
霍柏衣聽到聲音,抬頭看他。
錢信澤看見他手邊有杯咖啡。在麥當勞這種店裡,霍柏衣居然點了杯咖啡。
錢信澤抽抽嘴角,讚歎了一下霍柏衣這種快餐貴族,跟他說了句還沒吃晚飯,就去櫃台點了餐。
他端著漢堡可樂回來,坐下來,喝了口可樂。
怕冒犯到人,錢信澤沒急著問他考慮得怎麽樣,委婉道:“你今天去看比賽了?”
霍柏衣之前告訴過錢信澤,會買這次冬季杯全程的票,全方面考察國內所有戰隊,再決定去哪兒。
霍柏衣點點頭,沒吭聲。
錢信澤又問:“你吃完晚飯了?”
“還沒,沒胃口。”霍柏衣說,“他今天怎麽樣。”
這麽多天了,霍柏衣嘴裡的“他”指向性極強。
有且只有辛青。
“還好啊,和平常一樣啊。”錢信澤說。
“是嗎。”霍柏衣拿起旁邊的手機,解開鎖,一邊劃拉一邊繼續問,“這些年你們隊裡提起治療的時候,他說過什麽沒有?”
錢信澤有些小心翼翼:“沒有吧……你指的是什麽,對治療的分析?還是對你這個職業的評價?”
“沒有就算了。”
霍柏衣一如既往的冷漠。
錢信澤不知道該接什麽話,倆人之間沉默了下來。
錢信澤小口地啃了口漢堡,悄悄地瞥霍柏衣的神情。對方在店裡都不肯摘帽子,錢信澤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到他用力抿起的嘴唇。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霍柏衣抿唇抿得很緊。
現在想起來,那好像是霍柏衣在暗暗咬牙切齒,但是錢信澤沒感覺出來。
臉被擋住,錢信澤無法察言觀色,但拉鋸戰持續了一個多月,他也憋不住心裡的疑問了,就開口問:“我能打擾一下嗎?”
霍柏衣抬頭看他。
他臉色不好看,但眼神還算平和。
接收到他眼神裡“你說”的信息,錢信澤大膽問道:“你是不是……跟我們隊長有過什麽?”
錢信澤看到霍柏衣瞳孔縮了一下,那雙一直都發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他又皺起眉,眯起了眼,眼睛裡閃過了很不悅的光。
兩極分化的兩個眼神在短短幾秒內就在他臉上走了一遍,錢信澤看得有點懵。
霍柏衣撇開頭:“是。”
“這也是我一直沒決定戰隊的原因。”他說,“就是因為你們隊長。……不是怪他,也不是說他壞話或者嫌棄他,是他對我來說,真的很麻煩。”
這還是霍柏衣第一次跟他說坦蕩地說這麽多字兒。
錢信澤聽出他好像不太想瞞,試探道:“是發生了什麽?可以跟我說嗎?”
霍柏衣回頭睨了他一眼。
那是個狐疑和警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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