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潮雙眸緊閉,他第一次也覺得自己特別的陌生。
他無法歇斯底裡地暴怒,他還有客人,他維持著成年人的體面,他的脊椎挺直,他站得挺拔。陌生人發來照片那一刻,他的直覺告訴他追尋著蛛絲馬跡去尋找,會有一個真相。可他退縮,用了借口,選擇了逃避。
他像一個縮頭的烏龜,不見天日,把忙碌當做借口,用工作當做麻藥,麻痹自己。
哭泣之後擦乾眼淚,繼續工作,他沒有想去改變,沒有想去爭論,他隻想逃避。
他怕真相太難過,難過到讓他一蹶不振的地步,可是害怕無濟於事,沒有發現又不代表事情沒有發生過。
孟聽潮,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你還好嗎?”江聲小心地用肩膀抵住孟聽潮的後背,防止他泄洪般的倒下。
“好。”孟聽潮的聲音有一絲顫抖,“畫在哪裡?”
“好像在余老師的畫廊。”凌澤清翻了翻手機,找到朋友圈的定位,“就在這裡十分鍾的車程。不過,這大晚上的,肯定關門了,去了也沒用。”
“有用。”江聲拿著車鑰匙,碾碎了孟聽潮的最後一絲逃避,“我可以進去,聽潮你想去看嗎?”
“這麽多客人?”凌澤清打量著越來越多的客人,“你們去哪裡?”
為了這個酒吧,孟聽潮看見陌生人發來的照片,第一感覺居然不是去尋找,而是憋著氣把店開下去,不能讓營業的黃金期變成荒廢,可是疑似被背叛的直覺讓他的眼珠逐漸布滿猩紅色的血絲,他被江聲所感染,“我不要了,客人我不要了,錢我不想賺了......”
聲音如泣血,“我想去看我的畫。”
***
孟聽潮腦子裡有點暈暈乎乎的,他跑出酒吧的時候,馬路上的空氣絲毫沒有讓他的頭腦恢復清醒,直到大大小小的水珠落在臉頰。
外面忽然下起雨來,一股涼意籠罩在這個城市裡,猛烈的雨滴打在地面上。
頭盔被江聲戴倒孟聽潮的頭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濕潤的氣息,孟聽潮抱緊了江聲,“頭盔濕了,可以嗎?”
“可以。”雨和風很大,分不出雨水還是淚水,江聲啟動車子。
孟聽潮的聲音帶著顫抖,他把江聲抱得很緊,用來抵禦雨水的寒冷,他問道:“方慢還說了什麽?”
江聲用手指敲著機車,聲音無波無瀾,“他說,他和一位比他大十歲的男人戀愛了。”
頭盔裡悶著淚水,孟聽潮機械地問道:“還有呢?”
“他還說,那個男人曾經有個十年的伴侶,孤僻清高。”
“還有呢?!”
再難聽的話,江聲沒有繼續說下去,他若有所指地問了一個問題,“有人相愛十年卻沒有換得任何禮物,有人拋棄理想溫飽卻難再續,有人被蒙在鼓裡還覺得幸運,聽潮,你覺得世界上會有這麽傻的人嗎?”
孟聽潮不停地搖頭,不知道說些什麽。眼前的景色越來越模糊,行駛在雨夜裡的機車將世界隔成兩個部分。一個是無所畏懼向前奔湧的自己,一個是一路倒退,步步妥協的自己。
江聲沒有追問,朝著目的奔湧而去,許久之後,身後才傳來清冷的聲音。
“我也挺好奇的。”
孟聽潮停頓了一會兒,聲音漂泊在雨中顯得微不足道,“好奇這樣的人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
畫廊的玻璃門被江聲破壞性地打碎,地面上霎時間布滿了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玻璃渣,鋒利的切面宛如刀片,切開柔軟易碎的皮肉。
夜深了,畫廊的燈光被調適地柔和但依舊明亮,孟聽潮一抬眼,他的畫被細心地呈現在牆上。
整齊有序,能夠欣賞到畫的細節。手指向上,孟聽潮一邊走一邊拭去眼角的濕潤。
江聲定定地看著讓人心疼的美人。
他的臉龐一半在月色裡,腿部的線條隱在陰影下,從江聲的角度看去,美人似乎跪在畫前,禱告認錯。
他挺拔筆直,脊椎線流暢挺拔,蕭瑟秋風中又孤傲又色氣。
江聲知道美人在悲傷、聽潮在哭泣,今晚凌澤清的話說得不漂亮,他幾次可以打斷,但是他都不願意。
這都是他想說的,這只不過是借凌澤清的口、用特殊的語氣說出來。
過兩天,他就要去比賽了。
賽程需要半個月,他來不及了。
刷不完存在感,他還有什麽資格出現在孟聽潮的眼前。
半個月,15天,360小時,21600分鍾,1296000秒,變數太多了。經常傷害,偶爾敷藥,間或喂糖,很多互相傷害的愛人不就是因為對方暫時性的回頭變得遷就、沒了勇氣、不敢離開。
他需要做這些事情。
對不起。
聽潮。
時間來不及了。
作者有話說:
黑化進度10%
第8章 吻
孟聽潮的嘴唇動了動,好一會,才發出聲音,“就這兩幅畫嗎?”
“還有嗎?”
“還有的。”江聲想了想,“應該在余行山的另外一個畫廊裡。”
余行山?
聽到這個名字,孟聽潮瞳孔顫動。
是他老師嗎?
應該不是。
余老師不會認不清楚他的繪畫風格。
還是離開太久......就會被遺忘?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