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畫曾經讓他有過不可撼動的尊嚴,但也給了他致命的落差。
三年前,他終於放下了畫,接手了朋友盤出來的一家酒吧。
有了那家酒吧之後,他就開始忙碌起來,可忍不住還是想去摸宣紙。
白天他鋪好所有材料,坐上半天,就愣著,腦子裡空無一物,無法提筆。然後夜裡收拾好東西,和小寧換崗。
現在小寧不在了,基本夜夜都是他輪班。
日子過得難受,孟聽潮的心裡反而踏實了。他的情緒似乎遲鈍了許多,大概是年紀上來了,新陳代謝也變慢了,大腦之間的精神傳輸也遲緩了。
他以為他不會為了“過氣”兩個字而觸動,他以為他不會對著沒有產出的自己無望,只要整天累得沒有力氣,他就不會亂想了。
他不想想了。
積點成線的靈感到現在已經構不成面了,哪怕腦海裡波濤洶湧,潮水奔騰,握住筆時,空空如也。
這就是代價嗎?
是他怠於練習,放棄夢想的代價嗎?
孟聽潮苦笑一聲。
柴觀雨漠視地看了他一眼,“又是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畫賣不出去,就是垃圾,垃圾就該在垃圾桶裡,有錯嗎?”
拿起手機,柴觀雨重重地關上門。
孟聽潮握緊雙手,指甲揉進掌心裡。他無力地仰頭,眼睛盯著天花板,淚水滾落在臉頰。
最親近的人總知道哪裡是最痛的。孟聽潮腦子裡暈暈乎乎的,他深深喘了口氣,他身體很累,他想睡覺,可是眼睛閉上的瞬間,心就被扎了一下,腦海裡縈繞不去的是柴觀雨的如刺刀般的語言。
他想找點東西麻痹自己,他看到了島台上被打開的珍藏的酒。
把店盤給他的朋友,不愛喝酒,因為他之前賣的酒真假摻半,喝著上頭,喝著眩暈。
孟聽潮也不愛喝酒,他知道自己賣的是真酒,酒貴,酒真,能麻痹迷離的人,能暈沉一個清醒的人。
但是他還是也不敢喝。
這小小的一杯酒,可能就是明天的酒吧的房租,可能就是房子的貸款,他不敢喝。
可是他不敢喝的酒,就這麽被打開,放在桌面上沒有蓋子封口。
孟聽潮呆呆地看著被打開的酒,然後對著瓶口咕咚咕咚地咽下兩口,酒精滾入口腔,瞬間能夠麻痹他的悲傷。小半瓶酒下去,他應該能夠忘卻煩惱。
回到臥室,趁著酒意,孟聽潮想入眠。
沒有任何規律的聲音破壞了這份醉意,鑽頭在木板上鑽孔發出急促而尖銳的聲音,徹底消弭了孟聽潮醞釀出來的睡意。
隔壁又在裝修。
孟聽潮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敲了兩下。連睡覺這點小事,他都做不好。
空腹喝酒引來胃的不適,孟聽潮手腳冰冷,刺耳的聲音重新喚醒他的疲憊。
他捂住耳朵,掌心傳來一片濕潤。面頰上全是眼淚,他不知道,原來喝醉的自己在哭。
他連自己哭了多久都不知道。
他痛恨著自己的無能,心寒觀雨的冷漠和奚落。掏心掏肺喜歡的人用尖銳的刺刀嘲諷他,諷刺他,這不是第一次,孟聽潮知道這樣的狀態是不對的,他不是沒想過兩個人分開一段時間。
但是他放不下柴觀雨,放不下他。
他好像在等他,總覺得他會改變的。
明明他們曾經那麽相愛過,曾經他們說無論將來貧窮或者富有,說將來無論生老或者病死,他們說了那麽久的將來,都抵不過絕情的現在。
觀雨......
孟聽潮抽了張紙,擦了擦眼淚,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像是溺水的人摸到一塊浮木,只要柴觀雨給他發任何的消息,孟聽潮都會覺得他們還有轉機。
浮木裡灌了水泥,手機裡是信用卡帳單的短信。
孟聽潮臉色過於發白,空間裡傳來微信獨有的提示音,他迅速地查看了手機,絕望地又放下,尋著聲音看見放在飄窗上,觀雨忘記帶走的電腦。
孟聽潮鬼使神差地掀開電腦,桌面的下方,綠色的頭像正在閃爍。
觀雨忘記在電腦上退出登錄的微信。
孟聽潮看了一眼,置頂的聯系人頭像是一個男孩冬泳橫渡鼎湖的勝利照,還沒來的及看清楚頭像的全部,消息框彈了出來。
柴觀雨問道:【畫還在你那裡嗎?】
對方迅速地回道:【不在了。QAQ】
【那算了,沒事。】
【真的沒事嗎?TAT】
柴觀雨回復道:【沒事。】
【我看到你們吵架了。】
時間暫停了一會兒,柴觀雨回復道:【沒事,吵架了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對方顯示正在輸入中,孟聽潮又看見柴觀雨發送道:【他沒爸沒媽,離不開我的。】
魚雷落入深海,潮水震蕩起千斤巨浪,孟聽潮被眼前的文字震驚地後退一步。直直地撞在床上,巨大的力量讓床頭櫃上的酒瓶失去平衡,滑落在地面發出脆響,薑黃色的液體流滿了整個地板。
作者有話說:
江聲:等“死”吧你
第5章 “腳”
“他的腳真好看。
黛青色的青筋蜿蜒在雪白的腳面,無可挑剔。”
江聲遊了很多圈,他需要一圈一圈地翻滾轉身、展臂衝刺,用瀕臨窒息的快感來緩解對孟聽潮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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