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書聞脫下被雨淋濕的衣物,剛穿上襯衫,手就被余願牽住了。
余願穿得厚實,剛握過裝了熱水的杯子,熱度未褪,柔軟的掌心像是燒開的暖壺,乍一貼住章書聞冰冷的手,凍得一顫,卻沒有松開,反而是更加攥緊了。
章書聞的右手有傷,有兩個指節擦破了皮,露出被水泡得泛白的裡肉。他回過身,單手將襯衫最頂端的兩顆鈕扣扣好,迎上余願焦慮的眼神,解釋道:“抬重物的時候不小心弄到的,很快就好。”
章書聞在工地上班,小磕小碰在所難免,余願並未懷疑。
“有沒有按時吃藥?”
余願討賞一般地點點腦袋。
章書聞伸手在他頭頂輕輕地拍了兩下,“真乖。”
得到稱讚的余願眼瞳亮晶晶地盯著章書聞,靦腆地抿出個笑窩。
那晚過後,章書聞替他在學校請了假,余願再沒有出過家門,但長久以往不是辦法。這裡已經不安全了,章書聞琢磨著搬家,可提前結束租房合同只能拿回一半的押金,再者,他已經沒有辦法和以前一樣安心地將余願獨自留在家裡。
人心難測,誰都不能保證余願往後不會再遇見諸如劉成的渣滓。
有那麽一刻,章書聞甚至想將余願栓在自己的身上,走帶哪兒帶到哪兒。
這無疑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妄想。
碘伏將指節的傷口染紅,章書聞沉默地攏了攏五指,皮肉被拉扯的痛感莫名令人上癮。他望向床上的余願,少年盤腿坐著,正在讀借來的中學生必讀經典小說之一,察覺到他的視線,仰起頭對他露出個笑容。
章書聞想要留住這樣純粹的、清澈的笑容,哪怕做出一些違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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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成是自己跌跌撞撞走出老街的,他的手機被砸壞,當時又是雨夜,走了很久才遇到人,救護車還沒到他就暈過去了。
他的鼻骨被打斷,身上多處創口,掉了兩顆牙,下體有被踢踹的痕跡,在醫院醒來後就打電話給明叔和家裡人,指明是章書聞動的手。
劉家人當即選了報警,警察到協華的時候章書聞正在上課。
班主任很維護章書聞,沒帶民警出現在教室門口,隻敲門打斷科任老師的授課,“書聞,跟我去趟辦公室。”
他放下筆,沉靜地起身,挺直走過長長的過道,仿佛並未感受到同學們好事的目光。
班主任眼神複雜地看著得意門生,邊走邊說:“有兩個警察找你問話,現在就在辦公室。書聞,老師不知道為什麽會有警察找到學校來,但最近你確實有太多事了,作為你的班主任,我由衷地希望你能順順利利的高考,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上一回章書聞被誣陷到老街宿娼,是班主任為他做了擔保,這個年輕的女人是真心實意為每一個學生操心。
章書聞頷首,“謝謝老師。”
年級主任在辦公室招待民警,見到章書聞臉色不太好看。
問話的時候只有章書聞一個人留下,民警跟他說明此行的原因,“不要緊張,我們只是有些情況需要核實。章同學,你認識劉成嗎?”
章書聞端正坐著,“認識,他是我在工地的工友。”
“我聽說你們兩個有些矛盾?”
“嗯。”
“能具體跟我們說說是什麽事嗎?”
章書聞垂眸,頗有點無奈的,“工地的人都知道他仗著是包工頭親戚的身份,肆無忌憚地欺負工友,我從進入工地的第一天開始,他就看我不順眼。前陣子有一回,他拍了我的照片傳播,我氣不過,拿水泥潑了他。”
“是什麽樣的照片?”
章書聞沉默著,有些難於啟齒。
“你放心,談話的內容我們都會保密的。”
“是......我在老街的照片。”
民警對視一眼,“除了這件事呢,會有別的嗎?”
章書聞似乎經過一番仔細思考才搖頭,“沒有了。”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劉成在老街被襲擊,人現在還在治療,他點名襲擊他的人是你。”
章書聞滿臉不敢置信,“我沒有.....”
“那麽你昨天晚上八點到九點這段時間在哪裡呢,和誰在一起?”
章書聞被問倒了,抿唇沒有回答。
民警嚴肅道:“章同學,事關重要,我們希望你配合調查。”他加重語氣,“昨天晚上八點到九點,你在哪?”
章書聞手握了起來,略顯激動道,“反正不是我,我要是真想打他,何必等到昨晚。”
“章同學,請你如實告知我們你昨晚的行蹤。”
“我.....”面對民警的一再逼問,章書聞的情緒起伏頗大,幾次吞吞吐吐,才垂下頭說,“我也在老街。”
“你在那裡幹了什麽,和什麽人接觸過?”
民警拔高的聲調仿佛震懾住了章書聞,他身軀微僵,終是囁嚅道:“去老街,還能做什麽.....”
民警皺眉,“有沒有人你作證?”
章書聞搖頭,“雨太大了,我就回來了。”
“好,我們會調查的,今天就先到這裡,之後如果需要我們還會找你。”
民警向校方道別,離開的時候恰好碰上課間時間,不少學生伸長了腦袋往辦公室裡看。
“回去上課吧。”班主任剛被年級主任挨了一頓,很是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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