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杯裡滾燙的熱水從邊沿溢出,澆在章書聞的手背上,瓷杯從手中脫落,炸開一地的瓷片。
他嘶的一聲,走到水槽處,打開水龍頭用涼水衝刷霎那紅腫的皮肉,又回頭對想要下床的余願說:“別動,我來收拾就好。”
這兩天的章書聞不太對勁,做事頻頻走神,現在連接杯熱水都能被燙傷。
他深吸一口氣,打開冰箱的冰凍層把火燎一般的手塞進去降溫,見到余願焦急的神態,笑了下,“我沒事,床頭櫃裡有燙傷膏,你先拿出來。”
章書聞忍著手背的灼燒感將狼藉的地面打掃乾淨,瓷片用塑料袋好,又在袋子外裹了幾張不要的紙張才丟進垃圾桶。
“呼呼呼。”
余願撅著嘴往他的傷口上吹氣,水潤的眼睛時不時觀察章書聞的表情,見哥哥皺著眉,吹得更大力了。
燙傷膏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疼痛,章書聞卻有些心不在焉地盯著余願柔軟的頭髮。
等余願喊了他兩聲,他才搖頭,“不疼。”
吹在手背上的氣息像羽毛一樣,帶著點癢意,章書聞把手收回來,“好了。”
余願執拗握著,把他的手抓到輕輕吹氣,章書聞別開眼睛,不去看余願嘟起的嘴唇。
熱意像是從手背一路燒到了心口,他耳邊又回蕩著許知意的怒問。
“你敢說,你沒有一點點私心?”
“你要真那麽乾淨,你會放任他喜歡上自己的哥哥?”
章書聞驟然把手抽回站了起來。
他像是被放進了一個裝滿氫氣球的密閉箱子裡,不知道什麽時候氣球會爆炸,身處不確定環境的高壓讓章書聞有些煩躁。
非要談論私心,他似乎從來沒有想象過將余願交托給他人的場景。
不是許知意,也會有別人.....他卻連想都不願設想這個第三者的存在。
余願的手僵在半空,“哥哥?”
這是他們相識的第八年,從章書聞見到余願的那一刻起,哥哥這個稱呼就相伴他們同行,但這一秒鍾,章書聞卻沒有立刻回應余願。
哥哥,多麽親密又遙遠的稱謂。
章書聞凝望著白熾燈下的余願,下頜繃緊,手背撕扯著的痛感沒能拉回他的理智。
他不可抑製地想,如果他不是呢?
被需要、被依賴、甚至被喜歡......余願能不能分清這些情感?
這些問題太深奧,還沒等章書聞解出個所以然,新的事故又發生了。
章小月出事了。
不出意外就是下兩章了(使眼色
第71章
章書聞是在上課途中接到章小月電話的。
手機震動個不停,他掐斷回了不方便接聽的短信,那頭回復,“書聞,我是紅姨,你姑姑從樓梯上摔下來了,現在在區人民醫院,她家裡人電話都打不通,你方不方便過來?”
紅姨是章小月的同事。
章書聞沉默兩秒,“好,我現在過去。”
他跟講課老師簡單說明情況請了假,又給余願發信息說今晚會晚點回去,這才轉地鐵去鄰區醫院。
一個半小時後,他在骨科的走廊找到了紅姨。
紅姨是個熱心的微胖婦女,兩年沒見過章書聞了,一碰面還有點認不出來,哎呦一聲讚道:“這麽長時間沒見,書聞比以前更俊了。”
章書聞跟長輩打了聲招呼,詢問章小月的情況。
“你姑這幾年精神頭不太好,常常說自己頭痛眼花。今早下樓梯時踩空了,摔下來後疼得滿臉都是汗,走都走不了,打她家裡人電話沒一個接的。”
紅姨痛心地搖搖頭,“你也知道她老公跟兒子的德行,以前就不像話,現在就更變本加厲了,動不動就動手,好幾次我都見到你姑偷偷在抹眼淚,難啊。”
章書聞往診室裡看了一眼,隔著白布,沒見著章小月的身影,倒是聽見痛吟聲。
“拍過片了,崴了腳,好在沒傷著骨頭,就是最近可能走不了路。”紅姨一抹汗,“你姑一開始還不讓我跟你說,我拿她手機偷偷打給你的。書聞,紅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以前的事情是小月做得不厚道,但她也不容易......”
章書聞不置可否,“紅姨,辛苦您了,您有事就先去忙吧。”
紅姨轉身進診室跟章小月道別,章書聞也跟了進去。
章小月的腳踝腫得老高,醫生正在開藥方,她一回頭見到章書聞,唇更白了幾分,“阿紅,你......”
阿姨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別想那麽多了,先讓書聞帶你回去。”
章小月行動不便,章書聞忙前忙後替對方繳費拿藥,又將人扶出醫院打車。
姑侄倆關系半僵不僵,沒了紅姨調和氣氛,整個過程飄散著幾分尷尬。
章小月幾次想和章書聞說點什麽,瞥見侄子冷凝的臉色,支支吾吾地開不了口。
忙活了好幾個小時,出租車在居民樓停下,還得走進巷子裡才能抵達章小月的住處。
章小月很是局促,“書聞,你不用管我,回去上課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說著一瘸一拐往巷口走。
章書聞輕歎一口氣,他到底不是冷血動物,無法將受傷的章小月就此拋下,三兩步上前,半彎下腰,“我背你上樓就走。”
章小月爬滿皺紋的眼角有了濕意,她哽咽地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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