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人工池塘。”陸峰在前面帶路。
這裡果真有個不起眼的小花園,仿佛早已被人遺忘,遊廊只有短短的一段,園景看起來只是簡單地布置了一些。
可周思凡一走進來,就立刻愛上了這裡。
“坐一會兒。”陸峰拉著他坐下來,兩人背後的水池輕輕地泛起漣漪,周思凡看不見,應該是有魚。
魚會偷聽他們說話嗎?
好像也不用擔心,魚的記憶很短,他們就算說出再大逆不道的話,也會被很快忘記。
周思凡:“今天怎麽樣?還開心嗎?”
陸峰:“早上去接親,然後拿了紅包……都跟你說過了。你呢?”
周思凡:“我也差不多,我也跟你說過了,救命,我倆是不是每天都在說大量的廢話。”
陸峰:“不覺得,我喜歡聽你說。”
周思凡:“那你要放開我的手嗎?”
陸峰:“不放開。”
周思凡:“那我可以坐你腿上嗎?”
陸峰:“可以。”
周思凡紅著耳朵,就這麽真的坐到了陸峰的腿上,陸峰環著他的腰,下巴擱在周思凡的肩窩上,忽然不知道為什麽又笑了起來。
他呼出的熱氣吹到了周思凡的脖子裡,像是要把那熱意再次往下延伸。
“注意!這裡不是法外之地!”周思凡一本正經地說。
“我什麽都沒做啊。”陸峰感覺很冤枉。
風吹了過來,樹葉發出了一陣嘩啦啦的輕響。周思凡閉上了眼睛,似乎還能聽見一點遠處的喧囂。
“陸峰。”
“嗯?”
“我很快樂。”
“我也很快樂。”
他們只是這麽坐著。
這天地因為這個不知名的小花園而變小。誰也不會來,只有周思凡和陸峰。他們逃離了六月的兩場婚禮,仿佛披著夜色,循著愛的腳印,來參加了一場屬於他們自己的婚禮。
“思凡,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繼父?”
“沒有。”
“我現在忽然想到了他。他對我不是很好,但是當時我母親去世後,他沒有趕走我。他去世,我覺得有一部分是我的原因,所以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很討厭自己,我不知道怎麽面對我姐姐和妹妹,我感覺我是所有一切的陌生人。我有時候站在那裡看著她們,我覺得我過不去,我只能這麽看著她們。”陸峰慢慢地說著。
周思凡聽了,隔了很久很久才說:“你……我從沒聽你這麽說過。”
陸峰笑道:“畢竟我有許多秘密……還想聽嗎?”
“想啊。”
“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怎麽快樂。上學時候我必須拚命努力,不為我自己,為我姐,為我妹。工作後我也必須拚命努力,有時候很累了也不敢停下來,我要錢,我要去玩命了才能拿到別人可能已經擁有很久的東西。”
“再之後,我有一段不算好的感情,它消耗了我很多,但那時候我自己意識不到,只是感覺不快樂,怎麽樣都不快樂。我不知道怎麽才能快樂起來,真的。我想不明白為什麽這個世界會這麽令我難受。”
“直到,我和你在一起。”
陸峰的話化作了一縷煙。
風吹過就會散。
但是在消失之前,周思凡是唯一聽過的人。
他偏過頭,與陸峰對視著,發現他的眼睛裡仍舊是笑意盈盈的,和他說出的那些話完全截然相反。
“為什麽這麽覺得?我也……我其實……我其實也很普通。”周思凡小聲地問。
陸峰繼續抱緊了他,說:“嗯,不知道啊,就是很喜歡你。”
“可能第一次見面就有點喜歡你吧,覺得你身上有一種很強烈的,我所沒有的生命力。”
周思凡的生命力。
那是什麽?他不明白。是說他太吵鬧了嗎?仿佛也不對。
也許那是一種陸峰從沒見過的大膽、坦率和對愛依然抱有的天真。
也許那是敢於表達自己,永遠不會讓愛人猜忌的性格。
也許那是怎麽也趕不走的陪伴,總是笑著望向陸峰的許多刹那。
周思凡再一次地陷入了沉默。
陸峰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耳朵,說:“我就隨便說說,你就隨便聽聽。”
“陸峰……”周思凡的心裡忽然湧上了許多衝動,他站了起來,掙脫了陸峰的懷抱。
“去哪兒?”
“拔幾根草。”
“要做什麽……”
周思凡低著頭胡亂做了一個戒指。
說戒指可能有點過譽,那就是個圈兒。
他厚臉皮地把這個圈兒套在陸峰的手指上,最後還散了,接著他開始現場修補起來。
“這流程是不是錯了……”陸峰看著他說,“你是不是應該問我一聲願不願意?怎麽上來就往我手指上套東西。”
周思凡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撒嬌,只是說道:“那你願不願意嘛。”
“願意。”陸峰答得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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