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什麽?”萬賀呈按住他後頸捏了捏,“你跟我說說你在想什麽。”
“我說不出來,我想趕快回去看病吃藥,”裴小拾哽咽道,“我以前覺得自己病就病了,大不了躲起來藏起來,不會影響到任何人,但是現在不行,我的想法越來越危險了,而且我控制不了……”
感受到懷中人身子抖得厲害,萬賀呈也意識到裴小拾的病情遠比自己想象中嚴重。
“怎麽危險?”萬賀呈搓了搓他的背,“跟我說說行嗎。”
“我說不出來,我說不出來……”裴小拾覺得自己沒辦法對萬賀呈說出“想拉著你一起去死”這種話。
萬賀呈沉默片刻後道:“好,那就不說。”
“所以今晚做一次吧。”裴小拾幾乎是哀求。
萬賀呈按住他的肩,壓製住他身體的顫抖:“小拾,你想想你現在真的想做嗎?”
黑暗中裴小拾漸漸安靜了,過了一會兒,慢慢把胳膊從萬賀呈身上收回去,回正了身子,只是這麽仰面平躺在萬賀呈身邊。
萬賀呈沒說錯,裴小拾現在並不是真的想做,不管是用什麽方式,做愛或一起跳海,兩者在現在的他看來沒什麽區別,都能讓他和萬賀呈融為一體,後者甚至可以做到讓他們永不分開。
裴小拾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這天裴小拾沒陪萬賀呈過生日,昨晚在萬賀呈回來之前,他已把大部分的東西都裝進行李箱,睡醒後就在手機上買了回申城的當天的機票。
花了很多心思追來深圳,現在又花比平時貴好幾倍的機票錢離開。
坐萬賀呈的車去機場,裴小拾自己推著行李過安檢,聽見萬賀呈在身後說“連聲再見也不說嗎”也沒有回頭。
第36章
裴小拾第一次住進萬賀呈家是在大二下學期的暑假,那時他們也像現在這樣,還沒談上戀愛,就先躺一張床上去了。
自從在大一暑假把初吻獻給萬賀呈以後,“封建”又“保守”的裴小拾已經默認自己全身心都是萬賀呈的了,哪怕萬賀呈忙得一個星期回不了他幾次信息,他也樂意做塊安靜的望夫石。
大二開學後裴小拾忙著參加大學生戲劇節,沒上課的時間都拿來排練,除了在QQ上給萬賀呈發發消息,也好長一段時間沒能再見過萬賀呈的面。
——我們宿舍樓下多了隻流浪貓,好可愛也好可憐,到底是哪個狠心的主人不要這麽可愛的小貓咪!拍張給你看看,可愛吧!【小貓照片】
——昨天跟你說的那隻流浪貓你還記得嗎!我今天出去買了貓糧準備回來喂它,就聽舍友說小貓被保安趕走了!天呐,保安比小貓主人還狠心!我感覺自己不會開心了!【貓糧照片】【小拾的悲傷自拍】
——耶,好開心,我大一加入的英語社團終於要上台表演節目了,我準備唱一首“my heart will go on”!
裴小拾的消息基本一天一發,最久隔兩天也會發一次,發的大多是自己的生活,一些純分享的碎碎念,所以萬賀呈有時候看見了也不知道回什麽,後來忙一下就忘了回。
這天裴小拾發過來一個視頻,萬賀呈在實驗室外的走廊,倚著欄杆,把耳機塞進耳朵,點開視頻,聽著視頻裡舞台上的裴小拾唱英文歌,雖然英文發音不標準,但他整個人是陽光、自信、有活力的。
“love can touch us one time,
and last for a lifetime,
and never let go till we've gone. ”
從前只是有個印象,這是萬賀呈第一次仔細聽了這首歌,也記住了這些歌詞。
愛於瞬間降臨你我,
並終此一生,
至死不渝。
後來他們一起看《泰坦尼克號》的時候,裴小拾邊抹眼淚邊說:“如果我是露絲,我會跟傑克一起跳海。”
這部電影裴小拾已經看過可能得有十幾遍了,但每一次看他還是要掉眼淚。
萬賀呈不理解裴小拾“殉情”的思路,如果露絲也死了,那傑克便是功虧一簣了。
他提醒裴小拾:“傑克犧牲自己,不是為了讓露絲為他殉情。”
如果只需要犧牲一方,就沒必要搭進兩個人。
裴小拾卻執拗道,一起赴死不是悲劇,天人永隔才是。
可是當萬賀呈換種問法,問裴小拾如果他是傑克他會怎麽做,會希望露絲跟著自己一起去死嗎,裴小拾又突然不那麽堅定了。
2013年年底,這時許淑英做完腦部手術有幾個月了,術後效果比醫生預估的要好,如果配合後續的放化療,能最大限度延長生命,但許淑英卻說什麽都不肯再去醫院了,堅持要在家保守治療,只是讓萬賀呈幫她去相熟的老中醫那兒拿中藥。
許淑英不是無知,也不是命硬,當治療費用像深不見底的無底洞一樣擺在眼前,如果有錢有能力,誰也不會只在廟裡的香爐插下一炷念想。
許淑英強硬了一輩子,最後依舊想體面地走,而不是耗盡家人最後一點積蓄。
老人家不想活了,萬賀呈卻做不到眼睜睜看她去死。
2014年初,許淑英腫瘤複發,那時萬賀呈在導師公司實習,借此辦了信用卡,透支了幾萬塊出來,又托關系找了相對靠譜的民間借貸,還沒畢業先背了一身債,才算撿回許淑英一條命。
許淑英醒來卻不認可他,說自己白養他白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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