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繼續沿著路接著往前走,被暴風掛斷的樹木卡在了河道口,葡子江渾濁的河水在底下嘩嘩流淌。
如果有一本山林行走指南,在遇到這種狀況的那頁一定會寫明“大河處於漲水或快速退水期間,不建議任何人涉水而過,這可能導致生命危險。”
但面前這根大木頭看起來有隨時被水衝歪的危險,人走在上面,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摔下,狄遠赫不得不動手做了個加固器穩住,兩人才小心翼翼地渡過了河。
短短不到二十米,卻花了足足半個多接近一個小時。
胡谷添累得坐在一旁休息,邊喘氣邊感歎,“幸好暴雨的這三兩天,我的幾位同事剛好回家一趟,不然的話可能真的會遇到大麻煩。”
“也幸好有你和小芒果幫忙,如果只有我和阿恆兩個人,肯定會損失慘重。”
“胡老師你不用和我客氣。”狄遠赫也有點累了,靠在樹邊,“我不在的時候阿恆肯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有的時候我看著他手忙腳亂沒有經驗的樣子,會經常想起以前自己也是那樣。”胡谷添說,“沒有一天不給老師和前輩添麻煩,經我手壞掉的東西不計其數。”
“那時我老師沒把我趕出師門是真的有素質有修養。”
“阿恆比以前的我好多了。”胡谷添說,“他進步得很快,沒花多少時間就跟上了我們的步伐。”
“聽起來勉強合格。”狄遠赫擰開蓋子喝了幾口水,才稍微把喉嚨裡的熱渴的感覺壓了下去,“我不希望我的錢白白浪費。”
兩人看著周圍的樹木,臨近葡子江的那一部分被小山洪衝毀了一小塊,胡谷添看著這番景象,從包裡拿出食物往自己口裡一塞,順便遞了點給狄遠赫。
雖然景色不如往日美觀,但他知道生機隱藏在這個荒亂的土地之下,在夏天充足的陽光下,這裡很快會再長上苔蘚雜草和灌木。
胡谷添聊起了自己熟悉的話題,“我待在這兒快一個多月了吧,這麽久時間以來,我經常是天沒亮就出門觀察狼群,白天看,晚上看,越深入了解就越喜歡它們。”
“來之前準備的書,那時看了一兩遍沒啥感觸,到現在回去看,發現書本的每個字都活了,而且還有更新的體會,這是種很特別的感覺,感覺自己變得更年輕還能接受新的東西。”
狄遠赫不說話,伸手摘下了灌木叢上的一片綠葉。
“對了大學那麽多寒暑假。”胡谷添又扯回了之前的話題,“怎麽沒想過來看看你外公外婆和小芒果?”
“哪有什麽假期。”狄遠赫苦笑,“我幾乎每個假期都要集訓,這個暑假是我難得的大長假。”
“這麽累啊。”胡谷添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遠處的山峰,霧順著山峰朝著天際攀登,“那這個假期感覺如何?”
“……很特別,我從來沒這樣活過。”狄遠赫說,“事實上我只是跟在阿芒身後,他帶著我去看清晨高山的朝陽和晚上的星星……太難形容了,我不知道怎麽表達出來。”
“就像阿芒帶著我重新認識了世界一樣,我能理解他喜歡這裡的心情。”
“我知道。”胡谷添說,“就像是梭羅在雨後奔跑回家的那種感覺,山林中的的蕨類植物無法變成人工草皮。”*
“不過時間不留人。”狄遠赫歎了口氣,把水瓶放回包裡,“很快要結束了。”
“想結束沒那麽簡單。”胡谷添打趣他,“小芒果還在這裡,你就走不了多遠,你是他哥,以你的個性肯定不會放著他不管。”
“在生物學上,達爾文提出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理念,但他卻無法解釋動物個體的利他行為,直到後來有個生物學家提出了他的理論漢密爾頓法則。”
“血緣關系越近,利他傾向越強,這種利他的行為不求回報,甚至可以為此豁出性命。”
“胡老師。”狄遠赫不得不出聲告訴對方,“……聽別人用科學理論分析自己,是一件要克服羞恥的事,當事人有權利拒絕收聽。”
“確實是需要委婉點,但我補充最後一句。”胡谷添說,“除了基因之外,不能忽視的是存在於其中的感情,它不完全依賴血緣關系,甚至超越血緣關系。”
“……”狄遠赫沒接話。
樹影在熙和的微風中搖曳,西邊的晚霞染紅了天際,山野中的每一顆樹木都沐浴在霞光之中,臨近落日的光給綠葉添上了一抹紅,莊重得像是它們和太陽間的永別。
“後背上腫的地方很疼嗎?”胡老師問旁邊的人。
“不疼。”狄遠赫摸了摸後背的衣服,“很明顯嗎?”
“一點都不明顯,要不是你換衣服的時候我看到,不然我也發現不了。”胡谷添說,“你表現得太正常了。”
*
現在陽光正燦爛,老樹的樹影落在地上的影子清晰獨特,沒有往日讓人難受的高溫,今天的空氣清新,有三五隻僥幸在暴雨中存活的蟬繼續躲在樹葉下聒噪地叫。
大自然還是原來那幅模樣。
狄遠恆手中捧著自己的相機。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懷疑自己弟弟擁有特異功能了,雖然說森芒的一舉一動都表現的是正常人類的模樣,但離譜的地方實在太多了,讓二哥不斷地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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