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裡心裡,耳朵裡,每一個感知中,都只有這麽一架琴,以及琴鍵發出的,飄蕩在空氣裡的聲音鋼琴聲。
杭思舟完全沉溺在琴音中。
蕭航推開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副場景。
陽光大盛,從窗口傾瀉進來,鋪滿大半個客廳。
光束中,浮塵飄揚,身形瘦削的青年坐於其中,脖頸修長,脊背挺拔,骨節分明的雙手在黑白琴鍵上飛舞,宛若精靈一般。
蕭航站在門口,靜靜看著杭思舟連著彈奏了好幾首曲子。
“你回來了?”
杭思舟彈了一會,起身想去喝點水。
一回頭,便見男人斜靠在門框上,正認真專注地看著他。
他向陽而站,漆黑的眼瞳被陽光染了色,呈現出一種極為溫柔的暖調。
在他的目光裡,杭思舟伸了個懶腰:“正好,我們去你昨天說的地方吧。”
杭思舟習慣性地往蕭航那邊走過去,卻見男人依舊站在那,一動不動的,直勾勾地看著他。
“傻了?”杭思舟撞了撞他的手臂。
“嗯,”蕭航眼神認真,“看你看傻了。”
杭思舟:“……”
他抿緊雙唇,瞪了人一眼,這才哼聲道,“油嘴滑舌!”
蕭航彎了彎唇,沒反駁,讓出位置,兩人一起往外走去。
杭思舟習慣性地往電梯裡走去,蕭航拉住他:“不用坐電梯。”
杭思舟:“?”
蕭航轉身,推開了樓道的門,然後沿著樓梯往下走去。
杭思舟跟在他後面:“我們下去幹什麽?”
蕭航沒回答,一直往下走著,杭思舟踩著樓梯快步往下。
很快,兩人停在了樓下那一層,與他們現在所住房子相同位置的那一家滿口。
杭思舟滿臉問號,想要繼續問時,蕭航突然抓起他的手,按在了門的密碼鎖上。
——叮鈴鈴一聲。
指紋鎖被打開了。
“這也是我們的房——”
杭思舟咬住舌尖,止住話頭,“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麽?”
蕭航神色凝重的看著他。
兩人下樓梯的時間,蕭航就是這副嚴肅的樣子,搞得杭思舟以為自己出了什麽問題似的。
他一手按在門把手上,正要開門進去時——
“等一下。”
蕭航突然攔住了他。
在蕭航原先的計劃裡,他不會主動挑破杭思舟失憶的“真相”。
他願意等,等到杭思舟想告訴他的時候,再欣然接受這件事。
但“雋”的出現,破壞了整個計劃。
杭思舟太在意“雋”,也很渴望得到“雋”的肯定。
在意到蕭航意識到,自己並不能那麽一直等下去。
因為杭思舟的感受,杭思舟的高興與否,比這個世界上任何其他的事情都重要。
多年經商,做任何事情之前,蕭航都慣於權衡利弊,永遠讓自己站在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不會讓自己吃虧。
但杭思舟是個例外。
對方是他完全無法去用任何理論,任何固有思維去判斷的人。
杭思舟是那個唯一的,可以完全掌控蕭航的情緒,喜樂的人。
就算在前面兩年,他們幾乎不溝通不交流的狀態下,杭思舟不管做什麽事情,也非常容易牽動他的心。
蕭航一直都是一個耐心且成熟的人。
他現在公司的前一任老總,一力將他培養成今天這樣的人曾感歎過,他老練的完全不像是一個二十多歲,剛踏入這個社會的年輕人。
但很多時候,面對著杭思舟的時候,蕭航覺得自己依舊是當年那個自卑且敏感的少年。
永遠在渴求對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永遠在害怕自己讓對方失望。
“進去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向你坦誠。”
杭思舟垂眼,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皺了皺眉:“你到底在搞什麽,從昨天到今天,整個奇奇怪怪的。”
“我知道你不想說,也不想我說,但我還是想說。”
“靠,你這是什麽奇怪的繞口令麽?”
“我知道你失憶了。”
杭思舟張了張口,目瞪口呆地看著蕭航,好半天才從嘴巴裡憋出幾個字來。
“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蕭航雙唇動了一下,攸地抿成了一條直線。
他看著杭思舟,一言不發。
感應燈一段時間察覺不到動靜,悄聲滅了。
樓道裡一下子暗了很多。
杭思舟的手還按在門把手上。
蕭航突然在他腦袋上砸了一個雷,他大腦有些反應不過來,隻呆呆站在那和蕭航對視著。
又長又短的沉寂之後,蕭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抱歉,我當時覺得你並不希望我知道這件事,便一直假裝自己不知道。”
杭思舟用力皺了下眉。
他以為自己會很生氣,蕭航竟然敢騙他。
但轉念一想,自己也同樣騙了蕭航,他們兩個人半斤八兩,誰也輪不到跟誰去生氣。
況且這件事,也沒什麽好生氣的。
“那現在又為什麽願意說了?”
蕭航指了指門:“因為這個房子的主人。”
杭思舟有些受不了蕭航這麽一直賣關子了。
他再次按動門把手,將門打開。推門而入的瞬間,蕭航又問:“那你現在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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