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杭思舟加快了下樓的速度。
他能感覺到,隨著他加快步伐,身後的男人也在加速。
轉彎往下的時候,杭思舟忍不住抬起眼來。
男人果然也一直在看著他。
兩人視線撞在一起的瞬間,杭思舟淡色的眼瞳劇縮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
這個男人他以前確實見過。
零散的記憶飄過腦中,他同樣站在樓梯上,冷眼旁觀看面前的場景。
分外柔弱的女人手裡拿著刀,哭泣地站在他面前,說自己要是再這麽被汙蔑,還不如求死了去。
彼時臉上尚未受傷的男人拉住她的手,讓她別那麽衝動,兩人拉扯間,那刀不知怎麽的就劃過男人的側臉。
大片大片的紅湧出來。
女人失聲尖叫,杭思舟皺了下眉,想著這裡是自己的家,不可以讓事態發展到無可救藥的程度。
他走上前,想要奪走女人手裡的刀。
畫面被翻轉,他突然從樓梯上被推了下去,那把原先在男人手裡的刀,卻插到了他的後腰處。
眼前突然血色漫天,杭思舟隻覺雙-腿發軟,眼前突然黑了一瞬。
與此同時,往下的步子踏空,杭思舟身體不受控地往側面倒去。
杭思舟想要去抓一旁的欄杆,穩住身體,不知怎麽的卻被推得更遠。
——咚!
他聽到了沉重肉-體落地的悶聲。
杭思舟在一片劇烈的頭痛中,陷入無邊的黑暗裡。
閉眼之前所看到的,是蕭航目眥盡裂的面容,以及撕心裂肺的一聲“杭思舟”。
-
“所有體檢報告結果都出來了,都很正常。雖然這次又摔到了後腦,不過運氣不錯,我剛才和他簡單聊過了,一切都正常。”
蔣教授和藹溫和的聲音,透過未合攏的門傳進來。
杭思舟皺了皺眉,往裡翻了個身。
夕陽的光穿過透明的玻璃,將整個病房暈染成了淡淡的暖色調。
一旁的櫃子上,擺著一隻白色的花瓶,瓶子裡插了幾朵不同顏色的玫瑰花,在夕陽光下,甚是好看。
杭思舟卻一點欣賞美好的心情都沒有。
他現在煩得不行,恨不得所有人全部都消息,留他一個人在這裡,好將腦中那些千絲萬縷、亂七八糟的東西理理清。
門被推開,熟悉的腳步聲往裡走進來。
杭思舟擰了擰眉,閉上了眼。
有腳步聲靠過來,接著,額頭貼上來一隻大手。
指腹溫軟,帶著比他略高的體溫,杭思舟眼睫本能顫了一顫,但是沒睜開眼。
那手很快移開了。
接著,是很輕的椅子拉動聲,杭思舟猜測蕭航應該在他身旁坐下了。
等他睡醒。
杭思舟是一點都不想“醒過來”。
他不知道在清醒狀態下,要如何去面對蕭航。
因為剛才那麽一摔,他什麽都想起來了。
想起他為什麽會成為雋,想起他為什麽會和蕭航結婚,甚至想起來了家裡那份《結婚協議》裡面到底寫了什麽。
後腦杓處,隱隱刺痛傳來,不時干擾著他的思考。
他想起剛才自己摔倒之前,蕭航已經到了,想來那個刀疤男肯定已經被控制住了。
杭思舟有些慶幸申女士“追隨愛情”去了,不然要是知道自己兒子又被那個姓田的女人擺了一道,怕是要氣死。
蕭航一直安靜-坐在旁邊等待。
杭思舟腦中一片混亂,在不適的陣痛中,假睡漸漸變成了真睡。
杭思舟做了一個夢,意外地夢到了十八歲時候的事情。
那天,他被推下樓梯受傷後,杭宏勝幫他請了很長的假,讓他在家養傷,同時請了不同科目的老師,幫他專門補習。
不光這些老師,還有申敏雲。
申女士也請了很長的假,在家陪著他。
只是這段時間對杭思舟來說一點都不美好。
他不想母親太過傷心失望,最終選擇了隱瞞杭宏勝出軌,以及自己如何受傷的真相。
不過他的犧牲也不算無用。
因為申女士一天到晚在家,田家柔終於沒再繼續乾下去,杭家清靜了很多。
杭思舟恢復的很快,半個多月便已行動無礙了。
他想要回學校,杭宏勝卻怎麽都不同意,也不知道他和申女士說了什麽,申女士這一回竟也站在他那一邊。
杭思舟不想和母親爭執太多。
那時候反正也快高考了,在家點對點複習,似乎也比學校有用一些。
除了——
除了什麽?
某個名字黏在舌尖,卻怎麽也無法說出來。
杭思舟煩躁地合上題冊,推開陽台的門。
五月底的風很輕。
杭思舟雙手撐在臉頰兩側,對著漫天的繁星發呆。
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受傷前和某個死人臉打的那一架。
他那天心情特別不好。
任誰早上遇到父親和小三,還有私生子一家三口甜甜蜜蜜吃東西會心情好?
某人自己運氣不好撞上來的,怨不得他揍他。
而且——
杭思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蕭航也反擊了,不是自己單方面揍他。
沒什麽對不起他的。
樓下有窸窣的聲音傳來,杭思舟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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