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所有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怒意像是窗玻璃裡漏進來的陽光一樣,頃刻間鋪滿了整個辦公室,包裹住他,讓他無處可逃。
沈霆冕揚手拉上窗簾,中斷了這種無邊蔓延的,坐回到辦公椅上。
手邊,費一城的那疊資料隨著他的動作散開,裴言的照片鋪滿了大半個桌子。
一張,兩張,三張……
無數張。
大部分的照片上,青年只露出一雙好看的淺色眼眸。
即便如此,足以讓人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因為沈霆冕知道,那樣子漂亮的眼睛下面,有著更好看的鼻子和形狀飽滿的紅唇。
他笑起來的樣子,他撒嬌的樣子,他做的每一個表情,都讓人……
沈霆冕“哐”地抬起手,將桌上全部的資料都掃到了地上。
-
公交車在站台前緩緩停了下來。
司機往外看了一眼,用眼神詢問站在那的年輕男生要不要上車。
裴言猶豫了一下,抬腿往前。
還未到公交車邊,屏幕上跳出沈霆冕的信息來。
Edward:【可以。】
裴言立刻彎起唇,朝著司機師父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不用上車。
司機有些不解地又看了裴言一眼,不明白這個年輕小夥在這麽糟糕的天氣裡,還留在公交站台上做什麽。
公交車繼續往前,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裴言握緊手機,縮回到站台的凳子上。
他指尖微顫著點開了視頻申請,一如既往地,視頻很快被接通了。
裴言雖然很想見沈霆冕,但他認為自己能忍住,不會露出什麽糟糕的模樣來。
可當男人俊朗的臉出現在屏幕中,黑眸看向他的時候,眼眶裡的酸澀像是壞掉了的水龍頭一樣,怎麽都管不住。
裴言緊緊看著沈霆冕,雙唇嘟起,用力吸了一下被風吹得發冷的鼻子。
“哥哥……”
沈霆冕渾身僵在那,一動不動的。
所有怒意,不甘,在對上對方微紅的雙眼,聽到那一聲委屈的叫喚時,瞬間只剩下喉頭的一陣乾澀。
他啞著聲,緊緊盯著視頻中,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人兒:“怎麽了?”
裴言咬著唇,他不光眼圈紅,鼻子臉頰也紅成一片。
他的身體是蜷縮在一起的,白而尖的下巴半藏在衣領裡,那雙被主人反覆咬過的唇,紅得仿佛能滴血一般。
“你現在在哪裡?”
慣於用理智思考的大腦最後敗在了擔憂的情緒裡,沈霆冕咽下滿腹疑惑,黑眸凝視著他,緊張問道,“你怎麽把自己弄得這麽狼狽?”
裴言眨了眨眼睛。
他很狼狽嗎?
風很大,他的髮型肯定被吹得亂七八糟的。
他知道自己不爭氣的眼眶肯定紅透了,說不定鼻子也是紅的。
……那確實很狼狽。
裴言平生第一次由生出“我好醜”的念頭。
雙唇上下擦碰在一起,連著蠕動了好幾下後,裴言擰了擰眉頭:“算了,我不想視頻了。”
他抬起手,想要去關掉視頻,還未碰到紅色的按鈕,視頻那頭,男人突然厲聲說:“你到底在哪,不要逼我用定位找你!”
裴言眼珠顫動,更委屈了。
他滑動手機屏幕,連著按了兩下,然後撅唇對男人道:“我把定位關了。”
沈霆冕:“……”
那種累積在胸膛裡的,被反覆遏製的怒意幾乎要將他吞沒。
沈霆冕丟開手機,走到窗邊,“嘩——”地再次將窗簾拉開。
溫暖的陽光再次撲滿大半個辦公室,空氣裡的浮塵折射著光芒,星星點點漂浮在沈霆冕的四周。
男人來回重重呼吸著。
裴言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來了,提了一點聲音:“哥哥,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沈霆冕很想說是,他現在非常非常生氣,生氣於裴言的欺騙,也生氣於自己被騙的這麽慘,卻依舊沒辦法對裴言說出一句狠話來。
沈霆冕突然想到幾天之前,男生就是這副模樣,臉紅紅的,眼睛紅紅的,坐在那,說“騙了他的錢和感情”。
沈霆冕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裴言也並不是從頭到尾,隻想騙他。
起碼,他想過要坦白。
只是那些坦白,被他中途打斷了。
而且裴言能一路騙他到現在,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責任。
是他對自己太過自信,覺得對方身份不可能有問題。
他不能將所有責任全部推到裴言伸手。
沈霆冕用力閉了閉眼,轉身拿起手機。
隨著他的動作,鏡頭裡男生立刻抬起眼,那雙被覆著一層淡淡的水氣,更似琉璃般的眼珠子裡滿是擔憂和緊張。
沈霆冕喉頭又乾又燙:“是,你一個人站在風裡,你忘記了自己前幾天怎麽發燒的麽?”
裴言抿緊雙唇。
鏡頭裡,男人濃密的眉峰揚起,黑眸中凝著不遮掩的怒意,冷聲道:“你這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當然會生氣!”
這是沈霆冕第一次用這麽嚴厲的語氣和他說話。
裴言本能地縮了縮後背,舉著手機繞到了站台的另一側。
北城大學的形狀特別的藝術樓塔頂,在鏡頭裡一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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