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晨:“那我後面的都這麽改?”
裴言:“可以。”
楊晨雙唇張開,又閉上。他握緊筆,繼續修改稿件的措辭。才看了幾行,視線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一旁的裴言。
他小聲說:“上次我這麽改了,後面還是被副主編退回來了。”
“那就再改。”裴言又開始轉手裡的筆了,“他退一次你改一次,改到他滿意為止。”
楊晨:“……”
這讓他怎麽繼續問下去?
主編其實已經不想留他了,所以才找裴言來“幫”他的吧?
放在一旁的手機震了下,是編輯部的一個學姐,也是當初引薦他來的人。
學姐:【老吳(主編)讓裴言去帶你了?】
楊晨瞥了眼裴言,見對方沒注意自己,飛速回了個符號表情:【QAQ】
學姐:【你這是什麽表情,裴言是咱們學報最厲害的編輯了,你好好多學點。他除了人冷點,其他都挺好的。】
這哪裡是冷淡了點啊!
這簡直是一塊冰山,又冷又硬!
在此之前,楊晨從來沒有和裴言接觸過。
他印象裡,這人很少參加編輯部的例會,就算來,也是坐在很後面的位置,然後在會議結束的第一時間起身離開。
裴言總是很安靜,身上透著一種冷冽,難以言語的淡漠感,與熱鬧的編輯部格格不入。
但編輯部的人又似乎很喜歡他,日常聊天時也總會提起他。
大概是因為那張臉吧。
楊晨目光晃動,落到了裴言的臉上。
微長的劉海遮住了青年大半額頭,一雙漂亮的眼睛點綴在白皙的皮膚上,鼻梁挺翹,雙唇是好看的菱形,唇色水紅,臉頰的線條柔美流暢。
這是一張任誰看過,都會印象深刻的臉。
“有什麽問題嗎?”
這一回看人太久,終於被主人察覺到了。
楊晨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裴言微皺了一下眉:“我有說你錯了嗎?為什麽要道歉?”
其實裴言說話的時候音調偏軟,有著一種與他身上冷淡氣質不一樣的溫吞感。
但就是這種軟軟的語調莫名讓楊晨鼻尖一酸。
這陣子老是挨罵,楊晨已經很習慣遇事“先道歉”。
不管怎麽樣,先認錯總是沒問題的。雖然後面還是會挨罵,總比強著不肯服輸好一點。
他用力抿著唇,讓自己的盡量表現得更配合一些,沒想到裴言眉心的折痕更深了。
短暫沉默後,裴言再次開口,這一回楊晨明顯感覺到了對方話語裡的不悅之意。明明還是那種軟軟的聲音,卻透著幾分冷意。
“你知道副主編為什麽老罵你麽?”
楊晨憋著聲:“因為我寫的很差。”
裴言卻說:“是因為你不服氣。”
委屈越來越濃,濃到快要溢出胸膛。
他哪次不是被教訓就立刻改,甚至有時候副主編什麽都沒說,他已經先行道歉了。
他都這樣了,裴言憑什麽還說他“不服氣”?
“在不喜歡我的人眼裡,我做什麽都是錯的。”
楊晨有些自暴自棄,吸著鼻子說,“而且學長又沒被罵過,怎麽會知道我們挨罵的原因是什麽?”
“我被罵過。”
“誒?”楊晨驚訝地看著裴言。
大家的日常聊天中,楊晨聽說了不少有關裴言的事情。
除了兩位主編外,編輯部的編輯幾乎都是中文系的學生。但裴言並不是中文系的,他是金融系的。
就是這麽一個外行人,撐起了學報最困難的那個時期。
大概是兩年前,北城大學的學報突然被投訴,說裡面的幾篇報道內容涉嫌作假與抄襲。這事鬧得挺大,為了不傷及學校聲譽,原來的主編帶著幾個主力骨乾引咎辭職,最後只剩下剛進部門不久的裴言和一個學姐,還有副主編三人。
而那段時間,是北城大學的周年慶,每一個學院都較勁似的,想要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
兩個學院的稿件已經壓得楊晨喘不過氣來了,當時同為新人的裴言,面對著整個學校所有學院的稿子卻遊刃有余,幾篇稿子還拿到了省裡相關的獎項,助北城學報來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那次之後,教育圈子說起北城學報,提起更多的,便是那幾篇非常出色的稿子。
裴言這種長得還看還能力出眾的人,一定是主編副主編眼中的香饃饃,哄著還來不及,怎麽會舍得罵他?
裴言沒再解釋什麽,而是用筆點了幾個楊晨剛修改過的地方:“這裡,這裡,還有這裡,我看你做了很多次修改,但每一次,都只是簡單更換修辭。”
楊晨忍著氣,小聲說說:“這樣子不行麽?”
裴言轉了一下筆。
他似乎很喜歡轉筆,不可否認的,這個動作由他來做,特別賞心悅目。他手同臉一樣,非常漂亮,手指修長,指甲圓潤,握緊筆凸出的骨節完美精致的猶如藝術品。
“學報不是小說,不是散文,需要在最短的篇幅裡將更多的關鍵信息展示出來,用詞力求簡練。這些,我相信主編或者副主編一定反覆跟你強調過,但你這篇文章為什麽還是要用這麽繁複華麗的修辭呢?”
楊晨張了張嘴,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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