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他哪裡有這學校的校園卡。
“滴”一聲,霍鈺成幫他刷了卡。
林序說:“謝謝啊。”
霍鈺成:“不客氣。”
他們找了個位置坐下,林序說:“我加你微信吧,把錢轉給你。”
霍鈺成卻說:“不用了,我請你吧,就當感謝。”
“感謝?”
“嗯,你的即興彈得很好,我跳了一場酣暢淋漓的舞。”
“應該是我要謝謝你。”林序說,“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彈即興。”
霍鈺成跳了一場酣暢淋漓的舞,他也來了一場淋漓盡致的指尖盛宴。
林序將餛飩吞下去,問:“我彈即興的時候,你聽出感情了嗎?”
霍鈺成說:“聽出了。”
林序緊張地問:“是什麽感情?”
“你問我做什麽?”霍鈺成微微一笑,“是什麽感情,最清楚的人是你。”
林序無辜地想,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完全是隨心所彈。不過他沒糾纏這個問題,非逼對方描述自己的感情,好像挺尷尬的,而且他知道,很多感情是描述不出來的。
林序問:“我沒有感情的時候,彈的曲子還算可以嗎?”
他非要問霍鈺成,霍鈺成只能說:“好則好矣。”
林序自然聽出後半句了——沒有靈魂。
林序說:“其實我沒那麽熱愛鋼琴。”
霍鈺成問:“既然如此,為什麽每天都來練琴?”
“因為習慣了……”林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對,你怎麽知道我每天都去練琴的?”
他們剛剛聊天的時候,沒有說到這件事情。
霍鈺成說:“我不是第一天見到你。”
林序瞪圓了眼睛:“你是什麽時候見到我的?”
“你來那間舞蹈室彈琴的第一天。”
“你要來練舞?”
“嗯。”
“為什麽沒進來?”
“因為不想打斷你,然後我去了其它舞蹈室。”
“你每天都來了?”
霍鈺成點頭。
“今天為什麽要打斷我?”
霍鈺成說:“在你來之前,那間舞蹈室雖然不是我專屬的,但也只有我一個人會去跳舞,其它舞蹈室人太多了,我不是很喜歡。”
他忍了一個星期,後來覺得比起跳舞的時候跟別人擠在一起,林序的存在不重要。林序彈他的琴,自己跳自己的舞,共處一室也沒關系。今日,他在舞蹈室的窗外看了林序十五分鍾,他能聽見林序的琴聲,跟前幾天的沒有區別,技巧臻於完美,靈魂完全消失。林序彈琴的時候神情是專注的,別人來看也許會覺得他很認真,但霍鈺成覺得他像是提線木偶。
他很難說清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哪有人可以信誓旦旦地說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被“操縱”了,但他推開了那扇門,想要剪掉提著林序的那跟線。
林序笑了聲:“所以我還是打擾你了。”
“沒關系。”霍鈺成頓了頓,“你不用擔心打擾我,有空就來練琴吧。”
“好。”林序放慢了吃餛飩的速度,“我今天是不是彈得太快了?”
他剛開始的時候還想掌控速度,但後面他什麽都掌控不了,他被欲望驅使,被火推動。他看出霍鈺成跳得很爽,但累應該也是真的。
霍鈺成說:“有點。”
林序說:“哦。”
“你為什麽要練鋼琴?”
“因為我的爸爸是一名鋼琴老師,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麽時候開始練的。”他可能還沒有學會走路,便被抱到了鋼琴凳上,林鍵抓住他白白嫩嫩的手,彈下了他的人生中第一首樂曲,“我為什麽要練鋼琴?嗯……一開始是因為爸爸和喜歡,後來是因為要承擔爸爸的夢想。”
“承擔夢想?”霍鈺成不解,夢想跟承擔這兩個詞搭配起來,有種僵硬的怪異。
林序將林鍵的夢想告訴霍鈺成,說:“我爸還沒有來得及實現他的夢想,就離開人世了,而我有彈琴的天賦,所以我想,我應該要為我爸實現夢想。”
霍鈺成沒說什麽,他不讚同這樣的想法,可他沒有立場批判,沒有資格阻攔,所以他選擇緘默。
沉默,沉默著對抗世上不講道理的邏輯。世道逼人彎下脊背,又逼人挺起胸膛,逼人類表演沒有觀眾在意的畸形秀。
林序慢吞吞地吃完最後一個餛飩,然後……慢條斯理地繼續喝湯。
雖然霍鈺成的話不多,但林序感覺自己找到了知己,他問:“你認為我適合彈琴嗎?”
“適合。”這是一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林序確實有彈琴的天賦,霍鈺成的音感很好,他能聽出來水平相近的人彈同一首曲子時微妙的區別,這也是他的天賦。
這家店的餛飩湯底很清淡,有絲絲甘甜,很好喝,林序垂下眼眸,決定將湯喝完。
霍鈺成問:“但你熱愛這件事嗎?”
不愛。林序心想,如果他真的熱愛彈琴,就不會被霍鈺成說“你的琴聲沒有感情”了。
“熱愛還是不熱愛,對我來說,好像沒什麽好區分的。”
霍鈺成盯著他,深邃的眼睛像是鏡頭:“所以,你已經決定服從命運的安排了?”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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