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很擅長說些廢話:“你來很久了嗎?”他看曲望津連床都已經鋪好了。
曲望津說:“是啊,家裡住得比較近,一大早就過來了。”
“你是北城人?”
“是,聽你的口音應該也是吧。”
“沒錯。”
“那我們就是老鄉了,以後多多關照啊。”
“哈哈,好。”
有外人在,林序不好讓霍鈺成幫自己鋪床,於是一邊跟曲望津閑聊,一邊爬上床去塞被子,他讓霍鈺成幫他抓住被子的兩角,方便自己塞另外兩個角。
曲望津說:“你知道我們宿舍有個人不來了嗎?”
“不來了?為什麽?”
“我剛剛來的時候,宿管阿姨說我們宿舍有個人要休學一年,然後應該也沒有新的人會進來,所以我們宿舍只有三個人。”
在林序眼裡,三個人跟四個人區別不大,三個人更好,上廁所都不用排隊。林序說:“原來如此,還有一個人是誰?”
曲望津說:“還有一個人是馬春發,他住得遠,估計得今晚才能到。”
“你怎麽知道他住得遠?”
“我有個朋友的同學,跟他讀同一個高中。”
林序心想,看這樣子,曲望津還是個社交小能手呢。鋪好床之後,林序重新回到地面,拆開自己的行李箱,先給櫃子套了一層乾淨的網,然後將衣服和日用品一樣樣塞進櫃子裡。
霍鈺成沒給他收拾,免得他不記得哪些東西放在哪裡,要用的時候急急忙忙找不到。他去洗了塊一次性抹布,給林序擦書桌了。
曲望津忙著看手機,又見二人這氣氛插不進去,便不說話了,低頭在鍵盤上打字。
林序將東西都整理好之後,將行李箱推到角落的位置,跟曲望津打了聲招呼,便拿著資料跟霍鈺成去教學樓報道了。
在成為北藝的學生之前,林序已經來過這裡很多次了,但以外人的身份進來,和以學生的身份進來,感覺天差地別。林序走在路上,說:“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有了實感,感到我真的考上了北藝。”
霍鈺成笑著說:“就這麽喜歡北藝?”
“不能算是,北藝只是一個平台,一個助我實現夢想的平台。我是不是真的喜歡它,得等我深入了解了之後才能確定,反正現在我肯定是喜歡它的,因為愛屋及烏。”
很多人迎面走來,林序注意到別人打量的目光,說:“你不要看他們。”
霍鈺成說:“我沒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大鍾樓,根本沒看行人。
林序小氣吧唧地說:“你要一直保持高冷形象,讓覬覦你的人都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好。”
林序只是說說,轉頭看霍鈺成的模樣卻認真,他說:“你不會真的聽進去了吧?我就那麽隨口一說。”
霍鈺成聳肩:“我原本也沒什麽親和力。”
就算林序不讓他保持高冷,他也只能保持高冷,他不愛笑,也不是多話的性子。
林序抿著唇笑,他知道霍鈺成不是那樣的性子,但他剛認識他的時候,主動說了很多話。林序想,愛情使人嘰嘰喳喳,愛情又使人沉默。
報道的手續不多,很快就辦完了,他們駕輕就熟地去了食堂,吃過午飯之後又去了舞室,度過平淡卻快樂的尋常一日。
晚上回宿舍的時候,林序見到了另一位舍友馬春發,馬春發皮膚黝黑,一雙小眼睛像瓜子似的嵌在眉毛下方,瘦臉薄唇,林序對他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
倒不是以貌取人,只是馬春發見到林序的第一眼,就用眼睛在他的身上都壓了個遍,讓林序感到不太舒服,他扯著嘴角跟馬春發打了個招呼後,便收拾了一套衣服去洗澡了。
出來之後,林序吹乾頭後,直接爬到了自己的床上,將簾子拉上。
他不喜歡馬春發對他的那種窺探感,他剛剛在吹頭的時候,就察覺到有道目光一直黏在身後,讓他頭皮發麻。所以等頭髮一乾,他立刻就爬上床了,簾子拉上,隔絕他人的視線。
曲望津問:“林序,你要睡覺了嗎?”
林序說:“沒,我就躺在這裡玩手機。”
“好,你要睡覺了跟我們說一聲,我們就不發出聲音了。”
“好的。”
林序原本想告訴霍鈺成這件事,又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可能馬春發只是覺得自己長得太好看了,忍不住多看自己幾眼?又或者自己長得像他認識的某個人,所以他想看仔細點確認一下?林序覺得不能把人往壞了的地方想,再觀察幾天吧。
而且,他也不想自己進來北藝的第一天,就讓霍鈺成開始擔心。所以他只是跟霍鈺成說一切都好,然後兩人互道晚安,林序戴上耳機聽了會音樂,便跟曲望津說了聲自己要睡了。
他在暑假的時候將睡眠習慣調整到了早睡早起的狀態,而不是高三時期的晚睡早起,他喜歡早睡,一來是因為第二天可以早點去找霍鈺成,二來是因為早睡會讓人精神,他喜歡精力充沛地彈琴、作曲、唱歌。而不是彈一個音符伴一個哈欠,彈出來的曲子都軟綿綿的,沒有力道。
音樂課的教授是鍾明藍,他五十多歲了,年輕的時候曾是火遍一時的歌手,後來因為聲帶受損,所以來到了北藝教書。
鍾明藍在上課之前,說了一段很長的話:“我相信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因為喜歡音樂,或者說是熱愛音樂,所以才坐在了這裡。但是當你把音樂當成一門專業的時候,僅僅靠喜歡是不夠的,你不能只是去享受它,沉迷其中,感到快樂。你要不斷學習,你要做得更好,你要有一個客觀的標準,對音樂本身負責,對你的每一首歌負責。你不能跟沒有系統學過音樂的人一樣,只是說‘我覺得這個音樂怎麽樣’,‘我聽這首曲子的時候感到愉快或者悲傷’,這遠遠不夠。你需要說出這首歌曲用了幾種樂器,你要說出它的音階結構和調式色彩,為什麽它會給你帶來愉快或者悲傷的感覺……你不能只是靠感覺去評價一首歌的好壞,你要先運用理論,用你的能力,用最客觀的標準,去評價這首音樂,等你有能力剖析音樂的本質的時候,你才能回到音樂的感覺本身,這就是你們選擇的專業,這就是你們未來要走的理想之路,都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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