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冬絨也來了,她見到霍鈺成的時候,眼眶紅了:“小霍。”
霍鈺成說:“師姐。”
梅冬絨說:“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這個問題難倒了霍鈺成,他現在還是恍然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梅冬絨沒有得到回應,其實也是得到了,他們沉默著收拾華蝶的遺物,華蝶一直獨居,住在一間小小的出租屋裡面。他的家裡沒有太多的東西,收拾起來還算方便,霍鈺成在華蝶的房間裡面找到了一個日記本,裡面點點滴滴,寫的都是華蝶對於當日練舞的感受和體會。
扉頁上寫的是黑塞《截肢的橡樹》裡的一句話——
雖經磨歷劫
每天每日
仍將前額朝向光明
*
林序還沒有理解“華蝶去世”這句話的含義,命運又給了他當頭一棒,佟鹽氣急敗壞地給他打電話:“林序,你怎麽能在公共場合跟霍鈺成抱在一起?你這不是將證據都送到媒體手上嗎……”
林序被佟鹽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他的靈魂抽成了兩半,一半還在艱難地理解華蝶的事情,另一半在遲緩地問:“什麽照片?”
“發到你手機上了,你自己看!”
林序開了免提,打開微信,點進佟鹽的聊天框,看見一張照片。
昏黃的路燈下,兩個人緊緊相擁,林序的臉是看不清的,因為他戴了口罩和帽子,但霍鈺成的臉卻毫無遮擋,一覽無余,他閉著眼睛,仿佛抱住了什麽稀世珍寶。
那是……那是他任性地在巡回演唱會期間飛回北城的時候,與霍鈺成看了一場電影之後的事情。
林序已經沒有罵人的力氣了,他聽著佟鹽在那頭劈裡啪啦地講話,只是麻木地聽著。
佟鹽自顧自地說了半天,對面一點聲音都沒有,她怒道:“你有沒有在聽,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記在心裡?”
“我在聽。”林序的聲音是混沌的,他已經分不清這是虛幻還是現實了。
如果這只是一場夢,如果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如果從大半年前開始,那就是一場夢,該有多好啊。
佟鹽稍稍冷靜下來,她的聲音同樣是疲遝遝的:“照片已經流出去,沒辦法控制了。”
林序說:“那就不控制了。”反正事情也不會變得更糟了。
佟鹽說:“現在公司在壓著,沒讓你上熱搜。”
“嗯。”
“但不一定能一直壓著。”
“我知道。”
“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林序閉上眼睛:“我應該說什麽?或者說,佟姐,你想聽我說什麽?”
“不是我想聽你說什麽,是你的粉絲想聽你說什麽,你知道嗎?”
“又要回到那個不可能的問題了嗎?”
“小序,我是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你們還敢在公共場合擁抱?”佟鹽這個經紀人當得也是精疲力竭了。
她不明白,想要擁抱的話,回家了再擁抱不行嗎?想怎麽抱怎麽抱,想抱多久抱多久,又安全又自由,為什麽非得在街上抱起來?林序是故意的嗎?林序不是故意的嗎?
林序能說的只有:“對不起……”
“對不起是這個時候最沒用的話。”佟鹽深深呼出一口氣,“明天你來公司,我們圍繞這個問題再好好聊一次,這回要約法三章了。”
“明天……恐怕不行。”
“為什麽?”
“我有一個朋友,好像、好像死了。”
林序到現在還是迷糊的,他上個月才見過華蝶,那個笑著說不當電燈泡的華蝶。是多麽的鮮活啊。
好像死了是什麽意思?佟鹽的嘴張開又閉上,林序說話的語氣不像是開玩笑,良久後,佟鹽道:“那你過幾天再來吧……節哀。”
林序掛斷電話,將微信調回到與霍鈺成的聊天界面,霍鈺成跟他說華蝶死了,可他居然不敢給霍鈺成發消息。
前幾個月他害怕打擾到霍鈺成的時候,都會先去找華蝶打探一下情況,看看霍鈺成在做什麽。
可現在華蝶死了,他連找個人探探情況都找不到了。
林序想,他好沒有用啊。
在朋友去世這樣的事情面前,照片的事情一點也不重要了,林序根本不想理會,甚至覺得這事上熱搜了也沒關系。
來啊,來戰鬥啊,他現在有滿腔的悲哀、滿腔的憤怒、滿腔的傷心無處發泄,來啊,找一個人或者一群人來傷害他啊,這樣他才有爆發的地方。
林序在地板上坐到腿都麻了,最後他還是站了起來,給霍鈺成發了條消息:【你在哪裡?我來找你。】
華蝶的葬禮辦得很簡單,沒有親,只有友,而朋友都知道按照他的性格,肯定是希望葬禮越簡單越好,所以幾個人也沒有鋪張什麽儀式,華蝶離開得很安靜。
舞台的施工隊伍自然被追責了,但他們一直在扔回旋鏢,相互推卸責任,都不肯當主要責任人,舞團的律師在跟進這件事,霍鈺成等人也在持續關注。
華蝶已經不在了,賠償多少錢都沒有意義,是誰的貪婪導致了華蝶的死亡,那麽報應就應該落到誰的身上。
華蝶去世後的第十天,梅冬絨跟霍鈺成打電話,說:“小霍,我還是不敢相信,小蝶走了。”
霍鈺成說:“我也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