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寒猝然睜開眼,仍處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床頭櫃上手機發出微微的光亮。
他勉強從被窩裡探出手,摸來手機,看見了時間:凌晨兩點。
解鎖屏幕,顧朝的聊天框跳出來,幾秒鍾前剛發來的消息:哥哥晚安。
都這個點了。
他拿起手機往浴室走,邊給顧朝回復:這麽晚才睡?
打開水龍頭衝過臉,放在洗手池邊的手機屏幕又亮起來。
[朝朝:哥哥怎麽也還沒睡?]
[我剛在和爸媽談事情,談得有點久。]
歲寒打了幾個字,又刪掉,拿來毛巾擦乾淨臉,最後仍是直接問:是我的事?
過了半分鍾,那頭才回復:也不完全是。
那就是了。
歲寒的喉嚨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住,有些呼吸困難。
他離開浴室,倒頭栽在床上,連被子也懶得掀開。就這樣躺了很久,最後意識漸漸模糊地睡過去。
第二天醒來時,他的身體還本能蜷縮著,張了張口,喉嚨就開始發疼,顯然是已經著涼了。
歲寒渾身都使不上力,翻了個身,險些從床邊滾下去。
之前一個人住的時候,他有一回發燒燒到40度,差點病死在家裡。但那時仍有一口氣強撐著,也沒有讓他像現在這樣感到難過。
勉強動了動手指,歲寒從床頭撈過手機,叫了份皮蛋瘦肉粥。
一直到外賣小哥按門鈴,他才穿上拖鞋下樓去開門。
外賣小哥見他臉色白得厲害,伸手時手指都在晃,有些擔心地問:“您沒事吧?”
“沒事……”歲寒話說一半,本就不太舒服的喉嚨吸入一口冷氣,嗆得咳嗽起來。
他越咳越厲害,喉嚨一陣一陣撕裂般的疼,眼睛也泛起血絲,最後整個人脫力地扶著門框蹲下身。
外賣小哥看得心驚肉跳,想過來扶一把,歲寒卻強撐著合上了門。
在門口蹲過一會兒,他才緩過來,提著外賣走回樓上,到櫥櫃裡翻出顧朝家備用的藥。
喝過半碗粥,就涼水服過藥,又回床上倒頭睡了一覺。
醒來已經是夜晚,四肢仍有些使不上勁,但比白天要好一些。
歲寒喝掉早晨剩的半碗粥,仍覺得餓,隻好走進廚房,看看冰箱裡的食材,決定煮一鍋咖喱。
他把新鮮的洋蔥放在砧板上,一刀下去,被辛辣的氣體嗆得眼睛發酸,有些想要流淚的衝動。
身邊沒有其他人,歲寒也就索性讓生理性的淚水掉下來,一顆一顆掉在砧板上,水漬滲進木縫裡。
樓下大門什麽時候打開的,歲寒沒聽見,顧朝什麽時候走進廚房他也全沒察覺。
直到帶著點溫度的手指忽然貼上他眼尾,揩去那點光亮的水跡。
歲寒回過頭,就看見顧朝站在身後,表情有些困惑,更多的是心疼,微微皺起眉問他:“怎麽哭了?”
歲寒抹一把臉,拿起砧板上的洋蔥給他看:“我在切洋蔥。”
一開口嗓子啞得不像話,倒像真哭過似的。
顧朝抬手摸他額頭,沒有感覺到發熱,才稍微松口氣。
“你怎麽現在就回來了?”歲寒問。
“不是哥哥讓我早點回來嗎?”
歲寒注意到他的左手始終藏在背後,出聲問:“你左手拿的什麽?”
顧朝彎起桃花眼笑:“你猜?”
“這我怎麽猜得到。”
“那,給哥哥一個提示:是我媽讓我帶給你的。”
歲寒沉默片刻,說:“支票?”
顧朝眨了眨眼:“為什麽是支票?”
歲寒眼睫還濕著,抬手演示一個甩支票的姿勢,學著電視劇裡貴婦人的口氣說:“給你一百萬,離開我兒子。”
顧朝忍不住笑,卻也能從歲寒這個猜測中感覺到他的不安。
他湊上去親了親歲寒的眼睛,從身後變魔術似地,拿出一枝還帶著露水的玫瑰。
歲寒瞧住那枝玫瑰花,一字一頓說:“這是,伯母讓你帶給我的?”
“嗯。”顧朝說“她還讓我下次帶你回去吃飯。”
歲寒松了口氣,垂下睫毛:“我以為他們不會同意。”
“我爸是有點意見,不過我已經搞定了。”說著,顧朝眼神發亮,有點期待地瞧住歲寒。
“你幹嘛?”
“哥哥不獎勵我一下?”
歲寒失笑。
他貼上去親了親顧朝唇角,輕聲問:“朝朝,我有點不舒服,你幫我煮鍋咖喱?”
“好啊。”顧朝食指又一點臉頰,說“不過這是另外的價錢。”
回到臥室,歲寒躺回床上休息沒一會兒,手機又震了兩下,收到微信消息。
他解開鎖屏,發現是袁平野給自己發來了一串帳號密碼。
雖然歲寒說不用麻煩,袁隊還是去找原來TE的人問過了。
他回一句謝謝,打開了微博,把帳號密碼照著輸入進去,登進很久沒用過的大號。
這個號已經閑置了很長時間,積攢的評論、點讚和私信多到翻不過來,歲寒一溜拉到最底下,看見一條一年多以前的未讀私信。
之所以能一眼注意到,是因為發信人的頭像他很熟悉。
是爺爺。
歲寒看了一眼私信日期,隱約想起來,那是爺爺過世的前幾天。
如果沒有記錯,老家的親人說,那天爺爺拔掉了管子跑出醫院,到網吧去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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