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奇怪,為什麽要關著他?他通過縫隙看向外面,他的母親很激動地拿著把刀想往自己身上捅,他的父親盡力地攔著。”
“很遺憾,那把刀子成功地割破了他母親的大動脈,血一下子就濺了出來。他的父親、雪白的牆面以及各種淺色的東西,都像是被鋪上了一層火燒雲。”
“他的父親悲痛欲絕之間,隨著他的母親一起走了。”
“他說,那些血像是受到了親情的吸引,緩緩、緩緩地朝他湧過來,慢慢、慢慢地透過門縫滲進來,染紅了他腳下的地板。”
“他說,他就這麽站著,踩在雙親的血上,又想到了最初的問題——自己要不要出去?”
“他覺得,比之失去父母的痛感還要嚴重的,應該是那扇被鎖上的門。他從一開始就被剝奪了出去的能力,又被扒掉了走出去的勇氣。”
“直到外面的火燒雲全部消失、家裡的‘火燒雲’全部乾涸、整個房屋幽閉又黑暗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無論出去與否,蒼茫天地間就只剩他一個人了。”
“他站了一晚上想明白了一件事——裝作不正常也算不得最優解,那好像就只剩父母眼中的‘正常’那一條路了。”
“天亮了,他‘正常’了。”
“他報了警,從窗戶跳了出去再拐回來跪在父母的屍體前慟哭。”
“後來他才知道,他的母親之所以想要自殺,是因為自己被歹人玷汙了。雖然那人已經被繩之以法,但是帶來的傷害根本不會消失。”
“就像那一晚上的黑暗,在他的腦海裡無法磨滅。”
森醫生像是陷入了回憶,眼眸裡都透著些許悲哀,他緩了一下又說道:“催眠結束時,我問他,知道自己有心理問題為什麽不早點治療?”
“他說,那些東西原本無關緊要、也算是他的一部分,為什麽要割去?”
“他又說,達成交易後,它就變成了自己的絆腳石,應該舍棄掉。”
“節目錄製結束、治療不起效果後,我又問他為什麽不堅持治療?”
“他說,沒必要了。”
“但是半年前,他篤定會有人拿著紙條來找我的時候,曾說過——他要去尋找獨屬於他的秘方。”
文曷聽完整個故事後,心情算是差到了這麽多年來的極致,從心臟開始的抽疼順著血液流轉全身,回去的路上抓著方向盤的手都克制不住地發抖。
等紅綠燈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即將消失的晚霞,想起了出門時奚疑叮囑的那句話——文老師,天快黑了,早點回家。
綠燈亮起的時候,文曷一腳油門踩了下去。他不想、不能、不舍得再讓奚疑一個人獨處黑暗了。
文曷將車開到了別墅門口,就急忙熄火跳了下去。天空堪堪變暗,光線轉移著將依然坐在餐廳裡的奚疑扔到了黑暗裡。
文曷一口氣跑到了屋門口,缺氧和疼痛帶來心臟猛地一抽搐,他發抖的手抓著心口的衣服,然後做了個決定。
下一秒,文曷隔著門開口喊道:“哥,哥!哥哥!哥哥——”
文曷喊了將近一分鍾,聲音大得都快擾民了。他剛猶豫要不要自己進去,面前的門猛地被拉開了。
陰影下的奚疑沒好氣地開口道:“喊什麽喊?自己沒長手?難不成我請回家一尊大佛、還得供著?”
文曷揪著的心臟終於舍得舒展開了,他鼻尖一酸等奚疑說完之後,顫著手環上了他的身體,整張臉埋在他的肩窩處,輕輕喊了一聲,“哥哥。”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又好像時間流動得很慢,奚疑有些發抖的身子在文曷的禁錮之下慢慢平穩。
奚疑一隻手回抱了文曷,另一隻手曲起指節想要敲他一下又在挨著發絲的那一刻,緩緩地摸了上去,嘴上警示道:“別撒嬌。”
“好。”,文曷又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壓下心中冒起的酸澀,開口道:“阿奚,我隻問你一件事。”
奚疑的心隨著他的話說完一顫,有些不安地問道:“什麽?”
“你是不是把我幻想成……那個和你交易的賴皮鬼了?”
奚疑聽罷簡直哭笑不得,他推開文曷拉著他的手踏著黑暗一路走到了書房。
“啪”的一聲,奚疑開了燈,他指了指書櫃上的玻璃瓶,好笑地說道:“我說你忘了,你總是不信。”
“瓶子就在那,我沒開封過,你自己看。”
文曷剛要去拿瓶子,聞言偏過頭問道:“你沒拆開過?”
奚疑瞬間變得極其委屈,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開口道:“你警告我,拆了就要打我。”
文曷:“……”
裝,再裝……
文曷索性不理他,將那個封著木塞的玻璃瓶抓在了手裡,他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直播那天你很確信自己知道……”
“既然你沒拆開過,怎麽知道裡面寫著什麽?”
奚疑很是懷念,神情溫柔地將目光從那個玻璃瓶上移到文曷左下眼瞼的小痣上,篤定地開口道:“因為那件事是我向你求來的。”
文曷持著懷疑的態度瞧了他一會兒,隨後轉戰玻璃瓶。“啵”的一聲,那個木塞被拔開了,裡面那顆泛黃、簡陋的許願星被文曷倒在了掌心裡。
因為時間長、紙質差,許願星變得極其脆弱,隨手一扯就能爛掉。他將玻璃瓶以及木塞放到一邊,輕手輕腳地拆開了那顆許願星。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