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抽煙就別抽了,下次再抓到就記你名字”。
學弟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青春期的許多事都發生得毫無道理——
時章從那天開始,一遍遍想起樹林裡學弟的樣子,想起他的聲音,想到他身上被蚊蟲咬的包。
紅腫的一小粒,略微突起,在白皙的皮膚上很突兀。
讓人很想掐著他,咬上去,留下這樣類似的痕跡。
想讓他變紅,想讓他疼,想再聽聽他那略帶成熟的少年嗓音。
時章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不自覺地蹙眉。
他知道自己性格裡有極端的一面,遠不像看上去那麽散漫。
時章愛去山裡收集新鮮植物,回家後做成標本,整齊地鎖到櫃子裡。
他玩cosplay隻穿一次的衣服從不會二手賣掉,全都熨燙後整整齊齊地掛進衣櫃,還要加上日期標簽。
黃毛殺馬特搶了他手裡的遊戲幣,他就把所有的遊戲幣都搶回來,再嘩啦啦砸那人一身。
時章擁有的東西很少,但如果他想要什麽,就一定會讓那東西完全處於自己的控制之下。
這次,他竟想要像收藏植物標本一樣,收藏一個人。
時章輕松打聽到了學弟的名字,叫宋拂之。
不太輕松的消息是,他的媽媽是自己的班主任,王惠玲。
時章常躲在暗處看他。看他上體育課奔跑的身影,看他值日時認真的表情,看他和班裡同學一起開心地笑,陽光灑在少年的衣領。
學校的范圍太小,時章開始跟著他回家。
說的不好聽點,叫尾隨。
雖然有個在學校當老師的媽,宋拂之也經常一個人走回家。時章就不遠不近地走在他身後,跟了很多天。
只是跟著,什麽也沒做。
時章唯一做過的事,就是在遠處目睹一個社會混混搜刮了宋拂之身上的零錢後,把小混混拎進了巷子深處,冷聲要他把錢還回去。
時章打過很多次架,唯獨那次下手最黑。
一想到小混混把宋拂之堵在牆角的樣子,他就雙眼發紅,很難控制激烈的怒火。最後差點把人送進醫院。
要不是小混混自己確實做了壞事,不敢報警也不敢鬧大,時章指不定就要進局子押幾天。
這種窺視越來越上癮,像將人拉入沼澤的毒藥。
時章嫉妒宋拂之身邊的人。
看到宋拂之的朋友們圍著他開懷大笑,時章清楚地感到呼吸不暢,好像有人掐著他的脖子,胸中有火焰熊熊燃燒。
他想把他們都扯開,讓那個學弟的眼裡只有自己。
時章想介入,想控制,想把人像做標本一樣一點點在手裡展平了,壓實了,關進屋裡。
但理智又將這些瘋狂的想法死死壓製。
宋拂之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山裡能任人剪采的燈心草。
時章像個罪犯,他不敢在宋拂之眼前拋頭露面。甚至小心翼翼地抽煙,不願被他抓到。
因為再被抓到一次,宋拂之就會問他叫什麽名字。
時章怕自己不會回答“時章”,而是會很神經質地盯著宋拂之說“我想要你”。
於情於理時章都知道自己不可以往前邁步,他比宋拂之差太多,性格家庭教養,樣樣都不在一個水平線。
高考完後,時章報的全是外省的大學。暑假還沒過完,就提前隻身去了外地。
幾乎像是逃跑。
逃離過去的不堪,逃避自己的瘋狂。
這些想法,時章誰也沒告訴,宋拂之更是毫無察覺。
這念頭就該爛在他一個人的肚子裡。
一晃十幾年過去,時章偶然在咖啡館碰到他,自認為長進不少。
雖然生理上的反應出乎意料地根深蒂固,時章自信他完全有能力控制自己。
他現在是個沉穩的成年人,擁有體面的工作,不會再做青春期時的那些傻事。
去拜訪即將退休的王老師之前,時章特意去理了個發,然後添置了一套新衣服。
老同學們十多年沒這麽整齊地聚過,乍一見面,都在認人。
誰誰誰變胖了不少啊,誰誰誰還跟以前一樣又瘦又高,哎喲,這誰啊,漂亮得都認不出來了。
時章到得有點晚,包廂裡站滿了人,歐陽希在一堆人中間談笑風生,已經和大家聊得很熟了。
有人看到了剛進門的時章,遲疑地喊了聲,“誒,這是……?是不是走錯了。”
歐陽希聞言就往這兒走,走到一半看見時章,腳步突然停了,目光鎖在時章身上,愣了半天。
“操…”
歐陽希沒忍住爆了個髒字,“行啊你。”
平常時章不是穿休閑裝就是穿實驗服,除了cos的時候,永遠那麽單調樸素。
今天卻穿了件很有型的風衣,敞開,裡面是件一絲不苟的黑色襯衣。他腿長,牛津靴被穿得很有味道,紳士又隨性。
“時教授,帥得有點過分。”歐陽希打量他,“打扮過了?”
時章坦蕩地“嗯”了聲。
歐陽希好像還有話想說,被別的同學打斷了。
“咱時爺現在…真是沒認出來!”
“什麽時爺,現在得喊人家一聲時教授。”
“臥槽,時章你當教授了啊,真的假的啊。”
挺多人都對時章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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