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池躍怎舌。
“律師跟警察一樣,”沈浩澄淡淡地說,“根白身黑,成天接觸社會陰暗面。你是正常家庭環境正常社會關系裡長大的孩子,且了解呢!一不小心就是兩敗俱傷身敗名裂!”
“您可別嚇唬我!”池躍表示怕怕。
“嚇唬你?”沈浩澄哼,“是提醒!有十個心眼別帶九個,好好用腦子。喝點兒酒醉一下就傻,混呢?”
池躍笑得諂媚,“沈律罩著我!”
沈浩澄竟然歎了口氣,“我有多大本事?這就把你罩出了外傷!”
他不提池躍都要忘了,聞言下意識地扭扭腰蹭蹭背,仔細感覺感覺,“肯定結痂皮了,一點兒都不疼了。”
沈浩澄沒接這話,過了幾秒才慢慢說,“我瞅出來了,你心裡偏著那個楊嘉恆。池躍,都跟你講過了,共情罪犯是律師的大忌。他是請了我們代理辯護,但他也是罪犯。”
池躍給他道破內心,底氣登時不足,“您不是也推測可能是江影……”
“那只是推測……”沈浩澄緩緩地說,“楊嘉恆也不可能全是替人受過。江影的體型那麽嬌小瘦弱,沒有獨立完成殺掉一個壯年男人的任務!”
池躍不吭聲了。
沈浩澄開一會兒車,之前輕微的頭疼強烈起來,蹙眉歎氣,“休息不好真不行。回去就是集資案研判會,你先給我泡杯咖啡,稍濃一點兒。”
池躍沒有表面瞧著那麽聽話,沈浩澄明說要濃一點兒,他還是沒放太多咖啡粉,心想清咖夠傷胃了,還要濃的?
看出沈浩澄頭痛,池躍又找許爽要了粒芬必得,看看手裡的咖啡和膠囊,不由歎了口氣:續命水,亂吃藥,夠我媽嘮叨一兩個月了!
林巍已經領著助理到了,看見池躍把咖啡和芬必得輕輕放在沈浩澄的手邊,飛快瞟他一眼。
池躍當沒看見,心說不夠堅定的人沒有資格留戀從前,從容自得地在沈浩澄的旁邊坐了下去。
皇上最後進來,向乾都不看人,坐下就問,“都捋一遍沒有?”
林巍點頭,“看了一上午。”
沈浩澄則道,“我就粗略瞅瞅,算是知道梗概!”
“那你開頭。”向乾一點兒也不覺得林巍外來是客,自然而然地吩咐,“說說心得。”
林巍示意旁邊的助理,“小秦!”
他的助理秦冬陽立刻開口,“資料裡現有的收錢證據,完全可以劃成集資款的也就一千多萬,剩下的錢雖然都有進帳出帳,具體用途還需進一步確定,完全定為涉案金額,可以持有異議。”
“這話說點上了!”向乾立刻讚許,“集資款是要說明用途承諾收益的,連張正式收據都沒有,只有轉帳記錄,怎麽不能解釋為購貨款或者預付款呢?你倆找疤找得很準,後面的工作就是逮著膿包使勁兒摳,見血見肉才行。”
“明天我就向檢察院提出證據覆核,一筆一筆一張一張,”林巍說道,“分毛都不含糊。”
“行,有進展第一個告訴我。”向乾頷首,“工作量是不小,你有經驗了,開始乾吧!”
林巍看著挺高興的。
“你有沒有一點兒想法?”向乾又問沈浩澄。
“我是真沒看全。”沈浩澄如實地說,“就瞧到煤渣廠的法人代表是徐廠長的兒子,挺是問題。”
“煤渣廠屬於私企,租鋼廠的房子買鋼廠的材料,誰的名字有什麽問題?”向乾說道,“就一個帶頭人,職工們都沒異議,債主們也沒提這話,咱先覺得是問題麽?”
“您說的沒異議,是出資為徐廠長雇律師,希望他能免除或者減輕牢獄之災的那些人,”沈浩澄慢慢悠悠地說,“鋼廠所有新老職工都為徐廠長掏錢了嗎?後續若是重新取證,有一個鬧圈的家夥拿法人代表的問題說事兒,就能成為徐廠長的量刑依據。徐廠長的兒子哪來的錢辦煤渣廠?若不是有他老爸頂在那裡,憑什麽租鋼廠的房子買鋼廠的材料?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啊!我們辦的是集資案,不是貪汙案,確實!可是想讓法官們相信他沒有侵佔國有和他人財產的故意,個人經濟方面的東西不算問題?”
會議室裡非常安靜。
向乾伸手摸摸面前的案情資料,“我也尋思這點來著。目前私訴和公訴都沒涉及到這兒,還是應該拆開來看。”
“拆不開吧?”芬必得還沒起效,沈浩澄眉毛皺得更深一些,向後仰仰,伸手解開襯衫領扣。
林巍看他的視線落在那雙手上,突然聯想到什麽似的,轉向池躍,盯了他的襯衫好幾眼。
“不先想好,一旦另案或者並案,”沈浩澄緩緩地說,“徐廠長的刑期不可能短。”
“依你的意思,”向乾問他,“應該怎麽處理?”
“還是得走協商。”沈浩澄說,“一個債主還是十個債主,一千萬還是一億,這老廠長明顯是玩了借雞生蛋也沒還雞也沒還蛋的遊戲,無論如何推卸不了,賴幾張收據就能沒責任嗎?”
“不還雞不還蛋,”向乾點頭,“都給兒子和自己職工分了,沒了雞的人家恨不得殺他,不好協商呢!”
林巍再次說話,“是,這麽多人共同申告,想讓他們集體撤訴不可能吧?”
“試試唄!”沈浩澄說,“錢再多也是個死數,人才是活的。”
林巍沉吟不語,看看向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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