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躍總算精神了些，他配合著沈浩澄的動作往身上套著出門衣物，眼睛卻往窗外面望，“來得及嗎？”

　　“看不著日出我們就看晨陽！”沈浩澄毫不猶豫地說，“晨陽才配得上我的寶貝！”

　　車子拐上江濱路時太陽果然升起來了，但也果然是晨陽，朝氣明亮，又帶一絲清高，它攜著幾絲朝霞錦雲，光輝卻是冷白而又收斂著的，像是幼貴而矜的位崇者，既想澤被蒼生又帶一點兒傲氣，習慣睨睥四方。

　　清晨的公路幾無行人，連車都少。

　　徹底醒過來的池躍興致勃勃地探在副駕駛側的車窗上，臨風眺望，滿臉都是少年意氣，

　　“太好看了！”他嚷著說，“我還真沒看過呢！怎麽太陽一襯上水就那麽漂亮呢？值得起個早啊沈律，真的值得！”

　　真的值得。

　　沈浩澄輕抿著唇，附和地想，來這人間一趟，真的值得。

　　上午，沈浩澄沒按原定計劃研究徐建的案子，目前手上只有這個案子棘手，剩下的都是不痛不癢手到擒來的小事情，於有成幫著接了，他就順手做了，按習慣走，基本不耗腦子。

　　但他這會兒什麽都不想乾，專門跑到市圖書館尋個安靜角落放空，安靜等待池躍媽媽。

　　仍沒找到可以征服人的籌碼，沈浩澄覺得那種東西，對於一個母親能夠有用的東西，應該就不存在，所以他放棄了任何努力，只等待著。

　　甚至都沒預設一下池躍媽媽會如何開頭如何發難，從而準備準備應對之策。

　　預設本是律師的習慣，從讀書時就開始練，幾乎深入骨髓長成了血肉，變成呼吸吞咽一樣的本能。

　　沈浩澄連本能都放棄了，就打算徹底傻一上午，意識流地胡思亂想信馬由韁。

　　從有記憶開始，或者，更負責任地說，從記憶能夠清晰完整開始，他就不曾這樣奢侈過的，半天，好幾個小時，啥都不乾，啥都不正經想，就發呆，就空著。

　　放縱一把！

　　這樣才有底氣面對困難，面對質詰。

　　即使那個人是池躍媽媽，即使她看起來溫柔清雅。

　　沈浩澄仍舊覺得，自己遇到了此生最嚴重的危急，遇到了最可怕的敵人。

　　於軍永遠都在最不合宜的時間打電話來，沈浩澄忘了調成靜音，手機哇哇響在圖書館裡，特別突兀，特別招人側目。

　　他忙跑了出去，躲到走廊盡頭才接起來，“幹嘛？我不給你發信息了嗎？下午再過去。”

　　“啊！”於軍不知他的情況，毫不在意地說，“是下午過去。我就告訴你一聲，雪郡媽媽也醒了。”

　　沈浩澄有點兒驚訝，“這可巧了，腳前腳後的啊？那咱倆先看誰啊？”

　　“我打電話就想說這個啊！”於軍便道，“姓盧的女人先醒了，雪郡媽媽沒醒，咱倆作為雪郡的臨時監護人過去看看她，問問情況還說得過去。現在雪郡媽媽也醒了，咱倆還應該去嗎？畢竟是個重傷案件，她是犯罪嫌疑人，咱倆一個警察一個律師，卻都是關系人，不是執法者也不是給她代理案件的，去合適嗎？”

　　沈浩澄擰眉想想，“那你就和負責案件的民警們聯系聯系，咱們先去看雪郡媽媽吧！”

　　“那不叫事兒！”於軍立刻就道，“還下午唄？我也不是閑人，準備出時間來了就得用掉，你不能老是翹場。就你忙？就你了不起唄？”

　　“嘖！”沈浩澄拿出一點兒態度，“數落誰呢？我可樂意管這閑事。”

　　“別跟我倆裝橫啊！”於軍也不示弱，“樂意管不樂意管你可別跟我說，跟思慧說。她要同意就行！”

　　“小人嘴臉！”沈浩澄有些恨恨，“拿自己閨女來壓別人，可真得意！”

　　於軍嘿嘿樂了，“那怎麽著？好使不好使吧？別老廢話，趕緊說，是不是下午？我還有事兒呢！”

　　“下午！”沈浩澄道，“頂多……兩點之前我肯定到！”

　　第124章 卷二絮果：第二十四章 赴會

　　掛上電話之後沈浩澄給自己點了一杯意式濃縮。

　　昨晚睡得不好，他怕自己頭臉水腫。

　　留在咖啡角裡慢慢喝完，稍坐一會兒，把空杯子和糖送回吧台，沈浩澄又去衛生間裡照了照鏡子。

　　還好，沒有巨大的黑眼圈，一副腎虧或者作息紊亂的衰樣會更扣分。他凝視著鏡子裡的自己想了一會兒，決定回家換套衣服。

　　早上選的這套夏衣顏色太沉，當時隻想氣質穩重一些，別令池躍媽媽光憑外表就覺得他輕浮，現在卻又覺得深色有些顯老，害怕人家嫌棄自己年紀太大。

　　折騰到家，站在衣櫃門口選了半天，最後，沈浩澄把他和池躍的情侶衫挑了出來。這件衣服其實款式簡潔做工精良，單穿的話並不扎眼，很提膚色，會顯得人乾淨爽利。

　　最重要的，在沈浩澄的心裡，這是一件禮服，也是一件戰袍，重要場合穿在身上，是能提氣壯力的。

　　給些膽色。他默默說。

　　衣櫃寬大，特別能裝。裡面卻不像池躍沒搬過來之前空一半了，他們都不是特別能買衣服，可是兩個人的填裝能力自然遠超一人。

　　就好像這生活。

　　一個人時是黑咖啡，怎麽健康怎麽有益都失口感，要靠毅力或者需要強行飲入腹中。

　　多一個人就多了醇奶和甜，有時候還能添上檸檬或者別的特調香料，滿登登地品味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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