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躍不免又再懷疑自己。

　　他的經驗僅限於沈浩澄，對這方面了解較少，雖然學過看過不少涉及性的案例，還是不敢隨意做出結論。

　　關龍龍行為並不變態，心理會扭曲嗎？

　　“他跟你流露過要殺老婆的念頭嗎？”小方詢問。

　　王苗連連搖頭，“那我還敢跟他來往？他就是恨老婆管他嚴，沒法在我這裡長待，剛開始嘟囔過兩回，看我不太在意，後來就沒多說。”

　　“那他表示過想和你長久廝守的願望嗎？”這是偵查資料裡有的問題，池躍換了一種說法確證。

　　王苗又思索一下，“不知道，他沒和我明確說過。我覺得我倆都沒把這點兒事當真，關龍龍雖然佔著我的便宜，其實也沒怎麽瞧得起我，他曾經開玩笑問過我一共有幾個男人，我看他就是那種自己隨便還要求女人貞潔的家夥，家裡有兒有女有房子有地的，應該不會想要和我結婚過日子。”

　　池躍想起關龍龍對王苗的評價，雖然極短，也能泄露一點兒內心，覺得眼前的女子還算清醒理智，“警方應該已經告訴了你關龍龍的具體殺妻日期，那前後，他跟你的聯系密切嗎？”

　　王苗答說，“出事兒之前就正常吧？我後來算了算，他得有十好幾天，將近二十天沒來找我，事後倒是來了兩趟，那時他媳婦兒已經死了，我也不知道，現在想想真挺後怕。但他也沒什麽特別的，來了就忙活那種事兒，忙活完了就走了，啥也沒說，這兩次倒是都給了錢。”

　　池躍微微皺起了眉。

　　關龍龍是個和誰都沒深入交流的人，對王苗，或者曲波，除了肉體關系和隨口的抱怨，並沒有認真建立情感關系，殺人焚屍之前，他看著不太上進不太本分，但也沒有特別惡劣特別該死的地方，這樣的人突然化身魔鬼，還並不是周圍影響。

　　不好分析。

　　千萬百計找到了王苗，他卻不知還該說點兒什麽。

　　把主動權交還給小方，池躍坐聽采訪者與受訪者說了許多和案件關聯不太緊密的事，結束了上車，看到始終在駕駛座裡等待他們的沈浩澄時心裡有些茫然，“費這麽大勁兒找這個女主播，好像沒啥意義。人家沒有要做誰家女主人的念頭，自然就不可能參與關龍龍殺媳婦兒的事。”

　　沈浩澄聞言，扼要地詢問詢問他們談話過程，略作思索之後說道，“怎麽沒意義呢？至少確定了關龍龍真是性功能障礙患者，那他的殺人動機很可能就不是自己說的什麽受壓製被束縛，那些都是借口，單單是既出軌又不行的男人愧疚變質。”

　　第145章 卷二絮果：第四十五章 打算

　　“愧疚變質？”池躍沒有聽過這個詞，不免詫異。

　　“明知道自己襯不上或者對不起某個人，故意難為，虧負，薄待，甚至冷熱暴力，心裡清楚自己的行為是錯的，不願改，”沈浩澄闡述地說，“道義道理催生的些許愧疚就會衍生出惡，進而發展成為討厭，憎恨，甚至不能共存。許多惡性案件，比如校園欺凌就是類似的原因。場景轉換到家庭生活也差不多，我就遇到過婆婆砸破兒媳腦袋的事情，動機可悲可笑，只是覺得兒媳又漂亮又能乾，而她作為婆婆卻沒能力為新婚夫婦提供像樣點兒的經濟基礎，下意識地認定兒媳會輕慢自己欺負兒子並有本事令其母子離心離德，連點兒事實佐證都不需要就產生了打殺之心。而受害者過門尚且不到一年，平常工作繁忙，與婆婆接觸的時間並不多，事情都發生了還不敢相信，覺得婆婆是不是患有什麽精神疾病。這種心理算不算是病態，還沒界定標準。”

　　池躍和小方聽得震動，幸虧研習過不少案例，也沒過分大驚小怪。

　　“你的意思是說，關龍龍夫綱不振所以自卑，再加上老婆聰明能乾，搶佔了家庭生活中的主導地位，且又捏著他曾經出軌的把柄強硬管制，愧疚之心非但沒有催生勤勞奮進，反而變質成了惡意？”池躍詢問。

　　沈浩澄點了點頭，“人多自私，有些事情好改善好彌補，有些就太難了，比如功能低下。關龍龍應該覺得虧欠妻子，這份虧欠心理很難衍化成敬愛——誰會喜歡債主？”

　　池躍看著他不出聲。

　　誰都不愛自己虧負的人，這道理就像爺爺奶奶明明知道媽媽是個好媳婦，依舊想壓迫她，從來不肯善待。他們是正常人，總會良心不安的吧？那種不能令其修正自己的不當行為，反而會變成更敵視更對立的惡意來嗎？

　　沈浩澄會分析，這種分析卻挺令人絕望。

　　到底得有多大運氣才能遇到願意認真對待自己的人？

　　“知道是愧疚變質又能怎麽樣呢？”池躍不由問道。

　　“能變質，說明有過愧疚，也就說明關龍龍不是情感缺失症患者。”沈浩澄非常認真地說，“這人已經沒有剖析救治的必要，可你不是還想替彭寧那對兒女討份交代？總得知己知彼確定關龍龍還有感受能力。既是殺害母親的凶手又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擁有雙重身份的關龍龍如果能向兒女做出交代，對於小孩兒漫長的人生來說非常重要，其影響可能遠遠超過物質保障。如果我們能夠幫助他們剁掉纏住幼小心靈上的困惑之枷，讓倆孩子可以在關龍龍伏法之後從容生活，是多重要的事？撕碎全部虛假，即使那些被忽視的細枝末節並不影響法律公正，也把它給徹底撕碎，攤在道德審判台上晾曬，在關龍龍的身體和生命消亡之前，令其接受靈魂審判，對生者對死者是告慰，對他自身，也是救贖。徹底認罪，他才可能得到解脫！”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