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速偷看程羽一眼,程羽始終面無表情,分不清有沒有生氣。
正當顧修遠糾結要不要道歉離開時,他突然聽見程羽問:“經常睡不著嗎?”
顧修遠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他只是回答:“習慣了。”說著他輕輕笑了一下,“不過今天是因為很開心,興奮得睡不著。”
程羽對他的態度有所軟化,這簡直是近一年來,發生在他身上最美好的事情。
他越想越激動,在酒店根本待不下去。
“我沒想打擾你的,只是想坐一會兒就走。”顧修遠解釋,生怕自己的突兀出現會讓程羽反感。
程羽抿緊唇,沒吭聲。
外面雷聲滾滾,雨勢漸漸變大。
金毛本來窩在窗台下的小床睡覺,被濺入紗窗的雨滴打濕了耳朵,它不得不起身離開那,撅起屁股抖擻幾下毛發,喉嚨裡還發出幾聲不滿的哼唧。
跟它的名字一樣,嬌滴滴的。
程羽把門窗關好,顧修遠特別有眼力見的,過去幫忙把嬌嬌的小矮床挪到了客廳中央的空地上。
“你開車來的嗎?”程羽又問。
“走著。”顧修遠本來是想在酒店附近散散步,消耗一下能量就回去,沒想到越走越遠,直接來到了程羽家門口。
程羽歎口氣,站起身來:“我下樓一趟。”
顧修遠局促地僵在原地,不知道是該跟程羽一塊下去,還是要留在這。
他私心確實不想離開,更何況程羽沒有開口攆他走,應該是可以再多逗留一會兒的吧?
糾結間,公寓門開了又關,程羽已經離開。
顧修遠暗暗松口氣,終於有機會窺探一下如今程羽的生活。
比起他們那間遠在三百公裡之外的家,這間單身公寓的面積和裝修顯得簡單了一些,房間內的情形幾乎一目了然。
床單仍是極簡的灰色,浴室的洗漱用品也只有一人份,就連沐浴露也依舊是程羽慣用的那個品牌香味。
這裡除了程羽,沒有其他人的生活痕跡。
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可又確確實實變了個徹底。
——原本,他該在的。
要用多長時間才能填補他們之間錯失的時光呢?
顧修遠不清楚答案。
但他想把自己的運動鞋放在玄關的皮鞋旁,想讓洗漱台上的牙刷重新變成兩支,想在每一個雨天,都能和程羽重新擁抱在一處。
無論多久,他一直渴望著。
顧修遠揉了把臉,回到客廳中間。
金毛尾巴垂在小床外面,愜意地在雨聲中一甩一甩的。
顧修遠輕撫著它柔順的背毛,看眼時間,發現程羽已出去十幾分鍾了。
外面雨這麽大,去做什麽了?他好像沒帶傘。
顧修遠打算出門找人,在玄關聽到門響。
程羽一進門,他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你抽煙了?”
“嗯,”程羽在樓下小超市買了包煙,抽了一根才上來。他身上帶著水汽兒,“雨太大了,打傘也沒用。”
顧修遠心思微動,眼底自然暈起一團水汪汪的霧:“那我等雨小點了再走行嗎?”
程羽低頭換鞋,沒吭聲。
顧修遠以為沒戲了,結果程羽擦著他的肩走過時,輕飄飄扔下一句:“別走了。”
顧修遠怔在原地,以為是自己幻聽,但見程羽從臥室裡抱出一床被子和枕頭,他才敢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程羽竟然讓他別走了!
顧修遠幾乎是飛奔過去,從程羽手裡接過東西,勤快地往沙發上鋪。
問題是沙發太小,不過是個一米二長的兩人座,被子再佔去一點空間,顧修遠將近一米九的大個頭完全躺不下去。
客廳的空地又被嬌嬌的小矮床佔了,顧修遠連個打地鋪的空間都沒有。
程羽看著煩躁,大手一揮,指向臥室:“屋裡去,睡地板。”
“這就去!”顧修遠激動得想哭了,手忙腳亂收拾東西往臥室裡跑,中間還被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程羽實在沒眼看,躲去浴室洗漱。
等他回到臥室時,顧修遠已鋪好了床褥,脫去外套,像個初次侍寢的小宮女一樣乖巧又拘謹跪坐在床邊的地板上,臉頰白裡透紅的好看。
程羽不爭氣地跟著臉發熱。
他指了指身後浴室,“牙膏牙刷的話……”
“我來前已經洗乾淨了。”顧修遠抬頭看著他,喃喃道:“洗過澡來的。”
“……哦,”程羽關燈上床,“那睡覺吧。”
顧修遠輕輕躺下,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剛才鋪床時他特意測試過距離,確保他躺下時,能夠看到程羽的一截側影。
時隔一年,他終於能再度和程羽躺在同一個房間,真的像在做夢一樣。以至於顧修遠不想閉眼,他特別害怕睜開眼後,發現這只是個美夢。
那種醒來時身邊空空如也的感覺,太糟糕、太折磨。
過去的每一天他都在反覆體驗,像踏進一個不停輪回的怪圈,始終卡在程羽悄然離開的那天走不出來。
如今他終於在漫天迷霧中捕捉到了一絲曙光,實在不敢閉眼。
窗外雨聲嘩啦啦的敲著玻璃,室內一片靜謐。
過了很久,顧修遠輕輕地叫了聲“哥哥”。
本以為程羽已經睡著,或根本沒有聽到,誰知幾秒過後,程羽也輕輕地“嗯”了一聲回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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