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柏硯言辭說得很誠懇,深邃的眼珠也像是一彎清潭,聚滿了專注的光。
明明很深情,但又像隻急躁的、想賣力討好人,卻不知道從哪下嘴開舔的狗。
薑映輕輕嗯了一聲。
其實這種事,他樹敵太多了,沒有蘇家人也會有其他人在關鍵的時候卡他一腳。
有些人看似地位不明顯,卻能在關鍵時候卡掉一個項目,這些都是不可控制的,但他又管不住自己的小脾氣。
薑映漂亮的杏眼裡很是好奇,又帶著一股子嘲弄和調侃:“你嘴上說著情緒價值,卻連一個好聽的疊詞都不會叫,一直薑映薑映地喊。”
蘇柏硯眉頭略擰,如實道:“我從七歲時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就覺得好聽,比桃桃,映映好聽多了。”
這人怎麽又在發癲了?
還七歲。
蘇柏硯七歲時,他五歲,明明根本不認識,他是高中之後才開始對這人有的印象。
有些人為了艸寵妻人設,真的是喪!心!病!狂!
薑映伸手推了他一下,凶巴巴:“讓讓,我要下去了。”
蘇柏硯很識趣地讓開了。
薑映在書桌前瞅了瞅。
蘇柏硯的書桌很整潔,書架上放著一盒排得整整齊齊的信封。
薑映伸手碰了一下,手指剛按到信封上,問:“這是什麽,我能碰嗎?”
“一些不知道誰青春的夢。”蘇柏硯難得開了個玩笑,道:“這都是以前別人給我寫的情書,有時候感覺自己就是個毫無魅力空有皮囊的爛人,但是在他們的幻想中,我又好像有可取之處,這些東西估計也是他們鼓足勇氣才寫的,太輕易就丟掉實在不尊重人。”
薑映手指在一封封信封的棱角邊緣上滑過。
有時候感覺真的很奇妙。
蘇柏硯高中時就是個冷漠到極致的逼王,他出道早,是個大明星,在學生中更加矚目耀眼了,別人的告白從沒回應過,情書也是隨手揣兜裡。
誰知道他會在這種地方偷偷搞純愛啊。
薑映隨便翻了翻,然後在信封盒子邊緣處,發現了一張鵝黃色的剪紙,向蘇柏硯投去了一個眼神,得到應允後,一寸寸地展開。
上面用蠟筆畫著兩隻可愛的簡筆狗狗,和兩個小小的火柴人,大的火柴人背著小的火柴人,旁邊是一個商場一樣的房子,落款:薑映。
字體一個大一個小,歪七扭八。
薑映秀氣的眉心輕顰,在過去支離破碎的記憶中並沒有搜刮到相關信息,遲疑了一秒,帶著困惑的口吻問:“這什麽啊,好醜。”
一股子不安隱隱在心中浮現,卻搜尋不出答案。
蘇柏硯顯然習慣了薑映這種反應,姿態慵懶,已經完全沒有當初一次次的不解和緊繃,淡聲:“當然是你送我的,還是一個小屁孩的時候就知道怎麽騙人的心了。”
薑映:“我沒有。”
“嗯,沒有。”蘇柏硯隨意地哼笑了一聲,附和道,隨手從抽屜裡拿出一小袋子貝殼,“那這又是什麽?不是你十一歲時是我的定——情——信——物嗎?”
薑映茫然,輕輕的啊了一下一聲。
他這一會兒腦子疼的厲害。
止住了追問的想法,痛感才慢慢消失,舔了舔唇:“你別說了。”
蘇柏硯隻當他提起往事,害羞了。
或者又像以前一樣,不肯承認自己反反覆複若即若離的行為。
第一次見面時,薑映正商場外與父母走丟,腦袋上戴著毛茸茸的小兔耳朵帽子,整個人晶瑩剔透得像個剝了殼的荔枝,瑩白透亮,眼睛和嘴巴因為哭得久了,變成了粉粉潤潤的樣子。
而他則是帶著兩個狗去玩,那天撿到薑映後,薑映小胳膊小腿的,在人潮中抿住唇不說話緊緊握著他的手指。
他是第一次除了巴掌和拳腳以外,與人有皮膚上的接觸。
柔軟的,滿是依賴的,讓人貪戀的感覺,讓他產生了莫名的獨佔情緒。
他帶薑映正廣場上找父母時,甚至想如果薑映的父母一直不出現就好了。
他就可以有一個真正的朋友。
分別之後,薑映並沒有按照約定給他打電話,他的期待乾枯而死後,又在表姑的婚禮上遇到了薑映,薑映顯然已經忘了他。
如此往複,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幾乎每年都能遇見薑映,每當他們關系好到一定程度時,那雙明亮漂亮的杏眼裡就會再次出現陌生的情緒。
能離譜到什麽程度。
高中軍訓時,薑映怕黑怕雷,在雨夜中偷偷爬到他的床上,要他哄睡,在他懷裡乖得像個香香軟軟的小團子。
第二天就能一臉惱羞地斥責他,罵他道貌岸然,罵他夜裡把他拽到床上打。
他不理解,甚至帶薑映去檢查過腦袋,對方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大概是薑映身邊的人太多了,千嬌萬寵,眾星捧月,所以他的那點關系微乎其微到可以輕易獲得、輕易拋棄。
只是這次,他很意外,薑映對他的記憶能夠長達五年,大概是前男友這個身份的存在,在朋友的分析和聲討中加深了記憶。
就像劇本中看到的,只有主角才能對抗世界的氣運,而微乎其微的炮灰配角們在世界的自我修複系統中,輕易就會被疊加和更改掉所有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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