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安沒有反應,明揚小聲說:“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要被勒死了,別這樣……”這一下,裴若安的身體震了震,他喘著粗氣,手止不住的發抖,最後放棄一般甩開明揚,自己往後走了幾步,頹喪地蹲在角落裡。
獲救的明揚怔怔地看著裴若安的背影,這小子身量比他大了不少,現在縮成一團失去了往日的囂張氣焰,委屈得可以。明揚本想把裴若安臭罵一頓,見他這模樣心中萬分不忍,隻好歎了口氣,輕手輕腳地走到了裴若安的身邊同樣蹲了下來。
“如果我真的知道那是什麽感覺,我早就站上冠軍領獎台了。”明揚默默說道:“至少到現在為止,我們都是比賽的炮灰。”
裴若安把頭埋在臂膀裡,還是不說話。
一貫聒噪的和自己打來打去的人忽然變的沉默,明揚很不習慣,乾脆伸出胳膊摟住了裴若安,將他拉向自己。裴若安被這樣的外力拽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地抬起頭看向明揚。
他的雙眼通紅濕潤,明揚沒料想裴若安會是這副表情。他知道此刻不能嘲笑裴若安,隻好裝什麽都沒看見,說道:“我今天看他們上領獎台的時候也很難過,跟在張家界那站一樣,心裡堵得很,一直在想為什麽是他們不是我。桃子姐姐總是跟我說,我是個新人,沒有那麽多比賽經驗,所以不要總是拿自己去跟他們比。只要今天的我比昨天的我跑得能再快一點,好像就已經是一種突破了。道理我都懂,可是我還是好羨慕周……好羨慕他們啊。我這段時間學了好多東西,我以為自己行了,但其實還是不知道該怎麽追,經常在比賽的時候腦子裡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我為賽車而生的……哈哈,陸駿也說過我有天賦,我真的信過。可是……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我為什麽還是贏不了?我和陳加清就差了1.2秒,真的就是一腳油門的事兒,哎……”
“……陳加清,他很拚命。”裴若安帶著鼻音說,“他為了能接替周楚的位置沒日沒夜的練習,不論是技術還是體能訓練,這件事情我都知道。”雖然陳加清沒有亮眼炫目的操作和突破性的成績,但是綜合今年的所有比賽看下來,他竟然是極點最穩定的得分選手。許迎臣所向披靡時候不需要他站出來,可當意外頻出時,只有陳加清還能站得住。
1.2秒並不只是一腳油門這麽簡單的事情。
明揚忽然就釋懷了,他總是凝望著最頂端的那些人,原來在光芒之下仍舊有這麽多看不到的付出。
“那就是你不夠努力,或者我也不夠努力。”明揚說,“還不夠努力的,所以會被人落下。”
“還要多努力?”裴若安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髮,白毛被他揉得一團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尋找過很多方法,其中“努力”這一項往往是最容易達成的。但是他拿不到更好的成績,職業道路仿佛一眼就看到了頭,這樣一來,他沒有任何資本和自己的父母談判,他的一切都會被剝奪。
他以為自己會光芒萬丈地降臨,最後很可能會孤獨痛苦的死去。
裴若安終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把自己的這些煩惱都告訴了明揚。明揚聽後也不知道該怎麽寬慰裴若安,周楚也好裴若安也好,他們有著太過相似的背景,只是這些煩惱明揚從來沒在周楚身上見到過。
哪怕被家裡針對了,周楚也能毅然決然把自己所有家底都賣掉,磨掉自己的高傲和自尊去接受讚助商們的種種條件。他這個人無論如何都要去參加比賽,都要把這一條路走明白,完全不知道“回頭”兩個字怎麽寫。
他的目標明確,太堅定也太純粹了,會讓明揚誤以為職業選手就應如此。
但不是這樣的,大家各有各的煩惱和憂慮,裴若安為此事焦慮地連比賽都比不好,質疑世界同樣也自我質疑,他沒有強大的意志,很容易就會被現實所瓦解。如此對比,便顯得周楚是個異類。
他本來就是怪物吧,明揚心中苦笑,明明為賽車而生的是那個人才對。
明揚看著裴若安如同看著他自己。他內心翻湧許久,最後學著余桃的模樣握起拳頭伸到裴若安的面前:“還有下一場。”
裴若安眨著眼睛,看不懂明揚在幹什麽。
“還有下一場比賽。”明揚說,“比一比?”
裴若安苦悶地說:“下一場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來,你根本不能理解我面對的是什麽。”
“我為什麽要理解?”明揚說,“我跟你說的只是比賽的事情,其余的誰想關心啊?”
“你……”裴若安氣道,“行,你別關心。”
“那我走了。”
裴若安看著明揚起身:“你去哪兒?”
“當然是為了下一站努力。”明揚回過頭來,向裴若安伸出了自己的手。裴若安猶豫片刻,最終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明揚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對他說:“我不想再做炮灰了。”
裴若安心想,我也是。
晚上的聚會活動通常是那幾位愛玩的老哥準備,這次裴若安心情不好就沒應和,明揚也沒動靜,大家紛紛好奇這倆人跑去了哪兒。
其實哪兒也沒去,陸駿不在,裴若安就去了明揚的房間,兩個人不知道聊什麽聊到了很晚。裴若安困得睜不開眼,躺在明揚的床上漸漸得睡了過去,郭驍給他打了八百個電話一個沒通,最後還是打到了明揚這裡才找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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