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小柯遲安靜地聽完院長的話,鼓著腮幫子皺了皺鼻尖,又順著院長的話想了想,他同院長溫柔的目光對視著,輕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可是……可是他們還是不要我了呀。”
最後在登記時,身份證上寫的仍舊是柯遲父母留在信箋上的出生日期。但柯遲不認同,他認為是院長給了他新生,於是便在心下默默將自己的出生日期定在了他被院長撿到的那一天。再後來,他與同做社會實踐作業的成子言關系逐漸親近,也在活動時間和他說悄悄話時提了一提這件事。
那時的成子言聽完後既沒有憤慨地指責他生身父母的不負責,也沒有表露出任何憐憫,只是很自然地拉過他有些涼的手攏在掌心,用自己的體溫替他驅除寒意,語氣輕柔卻十分認真:“那春天一定很後悔沒有早點到來替你驅趕冬日。”
小柯遲眨了眨眼,抿著唇紅著耳尖慢吞吞地在他的溫柔注視裡別開了視線。
之後的每一年他自己定下的生日這一天,他都會收到成子言送過來的一塊小蛋糕和一張賀卡,一直到成子言毫無征兆地從他生活裡離去的那一年。
而現在手中這張信封裡寫的銀行卡密碼,卻正好是他當年和成子言說的自己認為的生日日期。
柯遲怔忪片刻,回過神來將卡和紙條塞回了信封,暗嘲自己未免太過矯情、總是毫無意義地留戀那些早就該湮沒在煙塵裡的過去。
他輕輕歎了口氣,將成子言讓助理送來的午餐吃了些,但他沒什麽胃口,只能逼著自己食不知味地咽了小半碗飯,將剩下的飯菜都放進了冰箱。
他身上還是不太舒服,退燒之後還有些頭疼,但並不打算午睡休息,他得抓緊時間去醫院一趟。
之前那位志願者女孩說,院長放棄了後續治療,會在周一辦理出院,他得趕在這之前先處理好,可是他不能自己出面,也不能讓成子言和院長知道。
柯遲猶豫了下,撥通了譚憂的電話。
譚憂接通電話時還沒睡醒,從她下意識低聲暗罵的幾聲裡能聽出女Alpha濃重的起床氣,聽著還有些懾人,只不過柯遲到底與她認識了兩三年,對她的脾性也算有所了解,便安靜地等她罵完才出聲:“譚姐。”
“柯遲?”譚憂聲音一頓,又看了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才確定就是柯遲,“你聲音怎麽了?”
“有點發燒,已經吃了藥退燒了,沒事。”柯遲清了清嗓子,但他現在不願浪費時間在噓寒問暖上,猶豫一瞬後請求的聲音低了些,“譚姐,你可不可以……再幫我一個忙?錢我這裡有。”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只能聽到女Alpha清淺的呼吸聲,而後是窸窸窣窣的聲響,應該是準備起床了。
柯遲聽到打火機點燃的“啪嗒”聲響,接著才是譚憂有點無奈的聲音:“你怎麽,就非得往那個無底洞砸錢不可呢?”
譚憂是現在唯一一個知道他情況的人,聽到他的請求也大致猜到了是什麽事,深吸一口煙又吐出乳白的煙圈:“我幫你辦成了,你又要拿什麽來回報我?”
柯遲咬了咬牙,垂在手中白色信封上的視線有些散,安靜了片刻才回應她:“我暫時還沒辦法回醉色,你……你先開個價吧。”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譚憂毫不客氣地替他說出他難以出口的話:“你知道相比已經定死的價格,你留在醉色對我的價值會更高,那你要什麽時候回來?等現在這個包養你的Alpha厭倦你之後?不過那時候你覺得你還能有之前那樣受歡迎的身價嗎?”
柯遲眼睫輕輕一顫,沉默了下來,她的問話他一個也回答不了。
他不知道成子言什麽時候會真正厭倦他、徹底放棄他,也不敢去設想這一天的到來,而在那之後他又該何去何從?或許是輾轉於那些垂涎他容貌的Alpha床笫間耗盡這身皮囊帶給他的最後一點價值,或許是別的,他想不出,也不願去想。
“算了,權當我用你的錢給我自己做慈善積德吧。嘖,我明明不是什麽好人,給你弄得都能上年度十大慈善家榜單了。”譚憂低嗤一聲,將抽了半根的煙扔進垃圾桶裡,“這次又需要我幫你做什麽?”
柯遲忙和她約好在醫院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結束對話時猶豫了一瞬也還是低聲向她道了謝:“謝謝,譚姐。”
譚憂咂了咂舌,沒再多應便先一步掛斷了通話。
柯遲盯著那個白色信封看了片刻才起身去衣帽架換外出的衣服。
Alpha有著極高的審美,這些衣物的款式也的確配得上品牌的過高溢價,落落大方又極襯身形,又因為本就明媚精致的五官而顯出一種富養小少爺的氣質。
柯遲瞥了一眼落地鏡裡的自己,卻忽然生出一點無地自容的倉皇。
他像偷穿王子衣飾的低劣竊賊,即使有再華美的外表,也終究不是王子。
第25章 要做嗎?
“行了。”譚憂手上輕輕一拋,將卡扔回柯遲面前的桌面上,抱臂坐進他對面的位置裡,抬眼看他,“醫院那邊我打過招呼了,也和你們院的老師聯系過,後續治療會跟上,卡裡的錢都會用在後續費用上——有個年輕小姑娘說院長想見見‘好心人士’,我給拒絕了。”
“嗯。”柯遲點點頭,抬手將那張卡拿起來,指腹在卡面上輕輕蹭了蹭才收回兜裡,神色真誠地向譚憂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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