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余鶴聽出他聲音的不對勁,轉頭一看就注意到徐行鼻下染開的一點淺紅,意外之余也反應過來,趕緊讓他就著洗碗槽旁邊的小水池清洗,扯了餐巾紙過來給他,越想越覺得好笑,“怎麽突然流鼻血了?你做什麽了?”
徐行一隻手捏著鼻翼,一隻手接著水龍頭裡出來的涼水衝洗臉和鼻下,聽到余鶴關切的問話,耳根熱得簡直要燒起來了,只能心裡暗幸自己現在看起來沒有辦法即時回答余鶴,可以稍稍糊弄過去。
——只是系個圍裙不小心碰到人家的腰,看兩眼後脖子就流鼻血這種原因,聽起來比色批還色批。
好在余鶴並不在這種事情上追問,冬春季乾燥,毛細血管破裂導致出鼻血也是很正常的事。余鶴看徐行自己可以處理好就沒再憂心了,回到桌案前,動作熟練地按開油煙機和火、等油熱後倒菜翻炒。
徐行感覺血止住了,將水擰停,直起身將臉上鼻下的水擦乾淨,訥訥地站回余鶴旁邊看他炒菜,想幫忙又怕自己給余鶴添麻煩,一時間看起來憋屈得很。
“行了,”余鶴知道他的動靜,但沒問什麽,將炒好幾樣小菜放在一旁台案上,一面自己反手解圍裙系帶一面對徐行頷首示意,“端出去吧,下午回來之後,筱筱叫人送了營養粥來溫著,省了做飯的時間了。”
“好。”徐行松了口氣,明明是指使他乾活,卻如蒙大赦似的,喜悅之色洋溢於面,來回幾趟動作利落地將菜都端出去放餐桌上。
這頓飯吃得徐行是魂不守舍,視線總是忍不住偷偷往坐在對面的余鶴臉上飄,可余鶴看起來還是那麽淡然從容,連吃飯夾菜的動作也一如既往地斯文優雅,徐行看著看著,鼻腔裡又有點發熱,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心裡狠狠譴責自己這也太沒出息了!
飯後徐行自告奮勇地要去洗碗,余鶴噙笑看了他一眼,說有洗碗機,但也沒拒絕他獻殷勤,站起身跟徐行一起收拾碗筷放去廚房。
兩人收拾好廚房出來,相對無言片刻,房間裡的空氣似乎逐漸冷落了下去,這讓徐行禁不住提心吊膽起來。
方才在庭院門口,只是他一個人的剖白,余鶴即便是出乎意料地答應了,也沒有多余的表示,例如他對自己又是怎樣的一種看法和情感傾向?或許,或許剛剛的“男朋友”也只是余鶴的一時衝動,萬一他後悔了呢?
徐行心裡的喜悅化成了憂愁,他努力克制著自己不找余鶴問東問西,也別一直往余鶴身上瞅,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自己!
“小行,”余鶴的聲音響起,徐行連忙收斂心神,轉頭望向余鶴對上他含著清淺笑意的眼睛,“我去樓上給花澆水,要一起嗎?”
“要!”徐行不想放過任何能和余鶴待在一起的時間,連忙跟在他身後去了樓頂陽光房。
陽光房裡隻開著一兩盞小燈,光影揉進薄紗似的月光裡,淺淺地籠罩在枝葉交錯的花木綠植間,朦朧了視線,也朦朧了面容,只能聽到兩人一前一後緩緩往裡走時的細微腳步聲。
“其實有園藝師來打理它們,水下午我自己也澆過了,沒必要再澆。”余鶴引著徐行走到房間外側著落地玻璃護欄的藤編雙人吊椅旁,示意他一同坐下,透過玻璃窗能有一個很好地縱瞰全園的視野。
徐行明白他是要接著傍晚他在庭院門外的那一場剖白作出更詳細的回復,余鶴的語氣還是同平時一樣溫柔,但在此情此景下卻聽得徐行眉心一跳,擔心余鶴再開口就是一句“抱歉,下午的那三個字是我衝動了,我們不合適”,但即便余鶴真的如此出爾反爾,他也沒有二話。
“下午答應得太倉促了,先同你說一聲抱歉,小行。”分明是像金玉般有質感又貴氣溫潤的嗓音,落在徐行耳裡卻是讓他心口一寒。
徐行動了動唇,有些艱難地澀聲道:“沒關系,我知道……”
“噓,”余鶴豎起食指在自己唇前點了點,看向徐行時有點無奈地眉眼微彎,“你不知道,先聽我把話說完,好嗎?”
“嗯。”徐行點點頭,視線順著他的動作落到他唇上,悄悄深呼吸一口氣後勉力扯起唇角朝余鶴笑了下。
“昨天晚上的殺青宴,我是喝得有點暈,但是沒斷片,”余鶴輕笑道,“也許酒後吐真言是有那麽點道理的,我不收回我說過的話,那些是真的。”
徐行沒料到他要說這個,怔忪幾秒後遲緩地眨了眨眼。
“在遇到你之前,我沒想過我有一天會答應一個男人的表白,還是一個比我小了十來歲,我能叫一聲小朋友的年輕男孩。”余鶴的語氣很輕松,話音調笑似的,但語氣卻是很慎重的,“從我生日那天被猝不及防地表白之後,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對他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我想了很久,我的確是喜歡他的,甚至舍不得看他被我拒絕後難過的樣子。”
“之前不肯答應,是因為我怕我是由於你和小葵的相似,才‘愛屋及烏’地將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轉移到你身上,那對你是不公平的。這種混淆的情緒,我不能將它帶入對待你的情感裡。”余鶴輕輕呼出一口氣,話音微滯,帶著些釋然地笑起來,“現在想想,小葵也好,鐵觀音也好,何妨吟嘯也好,其實都是你的一部分,喜歡的最終也只是‘徐行’這一個人而已。”
“當然,對我來說,喜歡男人仍然是會讓我自己也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有做過假設,如果是換成其他男性這樣表白,我會是什麽反應?我不會大發雷霆,也不會拒絕得太殘酷無情,但我一定會堅決且毫不猶豫地向他表達‘不可能’的信息,不會留有任何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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