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壞事,被警察帶走了。以後你也要記住,不能做傷害欺騙別人的事。”徐母收起手機,站起身牽著小徐行往外走。
他們剛走到陵園門口,就遇到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面色頹靡憔悴,徐母下意識往前站了一步擋在小徐行面前,徐父則擰起眉將妻子護在身後,語氣不善地問:“你來做什麽?當初錢給你了,你自己承諾過不會再回來糾纏爸媽了!舒婷被你害死了你還嫌不夠嗎?非得讓她死後也不得安生是嗎?”
若是拋卻那些胡茬和黯淡神色不看,男人的五官生得斯文耐看,面容和徐父有幾分相似,在聽到徐父氣勢洶洶的質問也不生氣,反倒是看起來很無辜地一笑,和徐父對峙了片刻,說了些什麽,小徐行沒有聽懂,隻隱隱約約捕捉到“孩子”“變態”“外面的人”幾個詞,他有些害怕地往徐母身後藏了藏,但又忍不住好奇地探頭往男人臉上看,後來被徐父抱起來快步離開時,趴在徐父肩頭轉頭小聲問徐母:“那是誰啊?”
徐母看了一眼徐父,過了幾秒才維持著溫柔笑容回答小徐行:“論輩分呢,你該叫他大伯的。但他是壞人,做了很多很壞很糟糕的事情,傷害了很無辜的人。你要記住,以後不論他來找你做什麽、說什麽,都不要聽信,也不要跟他走。知道嗎?”
“知道!”小徐行用力點點頭,還拍著胸脯向徐母保證,“不能跟著陌生人離開、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我記得很清楚啦!”
“真乖。”徐母笑著摸摸他的臉。
後來隨著年歲見長,徐行也見過這位不知名的“大伯”幾次,兩三次是在過年回爺爺奶奶家,一次是他周末從學校回到家,都以不愉快和大伯的悻悻而去結尾,他和徐竹一直都很討厭這個親戚。
再後來,徐行出櫃坦白時,徐父勃然大怒時罵他的話是:“你怎麽能走上他的路!!!”
這個家中禁忌的存在一般的“他”,是指那位大伯。
他這時候才從父母的痛斥聲中知道支離破碎的實情——當年,大伯徐程是在和男人交往的期間隱瞞家裡,相親同大伯母舒婷結婚。
婚前他表現得風度翩翩,溫柔可親,對新婚妻子愛護關懷,連家務都不讓她多做,除了在夫妻親密事上不主動以外,在舒婷心裡幾乎是完美丈夫的形象,叫舒婷心甘情願辭去自己本有光明未來的工作,專心備孕,想孕育兩人的愛情結晶。
但舒婷想不到的是,徐程所有的溫柔面具在她懷孕六個月後逐漸撕碎——她發現自己的丈夫開始夜不歸宿,甚至幾次帶著不同的年輕男人回來,說是朋友借宿,但晚上卻是與“朋友”一起睡在客房,留她一個人忍耐孕期的所有辛苦與難受,直到她某次夜晚,手腳浮腫疼得忍不住淚意,推開主臥門想去找徐程,卻發現她的丈夫正和帶回家的男人在外面客廳上翻滾做著讓她惡心不已的事。
起初,徐程怕她衝動打胎,賭咒發誓、下跪痛哭求取原諒,舒婷心軟,信了他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但直到她艱難生下孩子後才發現,不是這樣的。徐程只是拿她當傳宗接代的生育機器,她的價值,在誕下兒子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在徐程心裡消耗殆盡。
舒婷患上了產後抑鬱症,她眼睜睜地看著徐程變本加厲,不僅不顧她和幼子,甚至當著她的面,帶男人回家上 床,在她難以忍受地痛聲斥責時對她拳腳相向。
背叛、暴力與虛假的愛意,都凝成巨石,滾滾落下,錐得舒婷血流如注,那顆鮮活跳動的心臟撕裂開血淋淋的窟窿,任風穿透。
她最終選擇了在寂靜的夜晚、無人知曉的凌晨,從寒風凌冽的樓頂一躍而下,纖瘦的身影像一隻絕望的蝶,翩躚地濺開血色,實現生命裡最後一次自由。
她的遺書和日記被徐父徐母發現並悄然留下,而徐程被警方找去做筆錄時卻是一問三不知,漠然得仿佛這個悲戚喪生的女孩同他沒有任何關系。
徐程消失了一段時間,父母兄弟都找不見他,直到他再回來時,才知道他被在外勾搭的姘頭設套染上賭癮,不得已回來找逐漸年邁的父母要錢,幾乎將這個家鬧得天翻地覆。
徐行理解父母的忌憚與固執思維,但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認為如果自己是同性戀,就也會走上同樣的路。
他是他,徐程是徐程,他們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沒有任何必然的聯系。
第63章 63
徐行無力地放松下原本緊繃的肩背,抿了抿唇低聲道:“可是……我是我,他是他。媽,他是那樣的人,不代表我就會和他一樣。”
“性向不是輕易能改的,要是……要是我明知道我自己喜歡的是男人的情況下,還去找個女孩談戀愛結婚生孩子,這不就是和當年的大伯一樣了嗎?”
徐母垂臉不言,徐父靜默幾秒後別開臉硬聲道:“那不一樣。”
長輩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徐行不欲這個時候和他們爭辯出個什麽結果,態度先軟化下來退了一步:“這件事等小竹考完再說可以嗎?你們要是不想見到我,我就先回賓館,你們回去給小竹準備午飯吧。”
徐母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似乎是想拉住徐行,但抬手的動作一僵又收了回去,歎息道:“等小竹考完再說吧。”
徐行回了賓館,下午第二場考試之前也和上午一樣提前到了學校外,但沒和徐竹多說什麽,輕輕往他肩上拍了拍,目送他進學校,父母也仍然站在幾米外的地方不肯與徐行有更多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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