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細琢磨,余鶴便在微不可察的沉默後不輕不重地出聲喚他的名字:“徐行。”
徐行胸腔裡頭那顆跳得飛快的心臟猛然收縮,不安在這瞬間攀上極值點。
“啊?哥,怎麽了?”他渾身都緊張得仿佛衣服裡有針刺似的,密密麻麻地扎著疼,連心臟的跳動都變得格外重,但他下意識讓自己調整到最尋常自然的語氣,裝傻詢問余鶴,“是有什麽事嗎?”
兩人私底下相處時,余鶴會在笑鬧時調侃打趣地稱呼徐行“徐小行”或者“徐小狗”,平時則是“小行”,稱呼全名在兩人之間不知不覺中默契地成為了一種在嚴肅情形下才會出現的情況。
余鶴垂下視線,目光落在自己手腕間的紅繩上,方才喊徐行名字時還顯得肅然的語氣,此時似乎又無聲無息地軟化了下來,漫不經心似的,“之前你給我的那條紅繩,你還戴著嗎?”
“啊?”徐行微怔,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左手手腕上戴著的那條紅繩。
他以為余鶴是在變相同他表達思念之情,心裡甜滋滋的同時,忽然又想到他之前承諾給陶黎的,自己和余鶴提分手這件事,連那一點甜也陡然變得苦澀起來,聲音有些發悶,“昂,還戴著呢。”
余鶴輕輕笑了聲,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這樣啊,我戴習慣了,剛剛忽然看到,發現手腕上還戴著,不然還以為什麽時候被你又摘走了呢。”
他分明用的是和平時沒有多少分別的語氣,但卻無端讓徐行眉心一跳,艱澀地維持著自己平常的狀態打哈哈道:“那怎麽可能呢?我就是死了,魂兒也得跟著紅繩在你身邊纏著呀。”
余鶴沒應聲,目光散漫地落到虛空處,周遭的空氣順著他冷下來的視線溫度一同沉靜,徐行不必思考都能立馬從他這一點細微變化裡覺察到異常,但他卻忽然不知道該問什麽,更害怕往自己惶然不安的方向去詢問。
一時間,電話兩端兀然靜默,兩個人都在等對方先開口。
“小行,”余鶴睫羽微垂,動了動唇,“你有想過以後要怎麽打算嗎?”
余鶴沒有明說,但徐行知道他問的一定不是事業方面。
掌心不知不覺滲出細汗,徐行往衣擺上蹭了蹭手心,卻遲遲沒能出聲。
——他其實早就有想過,在他和余鶴剛在一起幾個月的時候。他希望他們可以不止於戀人關系,而是可以去民政局領證拿小紅本的關系。只是剛工作不到一年的他和余鶴的經濟差距實在太大,無論他以怎樣的方式提,看起來都像是在攀高枝。
更何況現在,他還有這樣一通麻煩牽扯到余鶴身上,他有什麽資格和余鶴講以後的事?
他甚至都不知道要怎麽和余鶴提假分手的事,盡管是假的,只是逢場作戲,但這兩個字在徐行心中分量太重,是不能輕易說出口的。
“哥……”徐行艱難地喚他一聲,語氣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哀求意味。
可余鶴卻忽然變得冷淡起來,絲毫不同尋常一樣縱著他,仿佛在下最後通牒,“你沒有什麽想和我說的嗎?”
徐行抿了抿唇,原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打過無數次腹稿的坦白現在卻說不出口了——他聽出來余鶴語氣裡山雨欲來的某些意味,而他從沒有見到這樣的余鶴,以至於他禁不住擔心,自己如果提了之後,會不會反而惹得余鶴盛怒?
“哥。如果……”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喜歡我了,會和我說分手嗎?
可這句試探的話,在唇齒邊轉悠了一圈也還是沒能說得出口。
他很清楚,“分手”這兩個字在余鶴心裡的分量不會低於自己的,不是能當作玩笑話提的字眼。
徐行心裡隻覺得是嚼碎了黃連往肚子裡噎,有苦不能說,囁嚅片刻最終只能是咬了咬舌尖,悶聲道,“我好喜歡你,哥。”
但他這話卻好像突然踩中了余鶴隱而不發的雷區,話音剛落就聽到余鶴氣極似的、壓製著慍意的一聲冷笑,“是嗎?”
徐行慌了,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余鶴沒再給他留任何時間,方才還能聽得出來克制慍怒的語調平淡下來,顯出幾分讓徐行覺得極為陌生的疏離冷漠,讓他沒來由地想起之前做的噩夢:“既然你沒什麽要和我說的,那就算了,時間不早了,晚安。”
他說完便利落地掛斷了通話,留徐行一個人在空落房間裡惶惶不安。
余鶴丟開手機,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心裡頭憋著一股怎麽也舒不出去的鬱結之氣,讓他無處發泄,越想越覺得惱火,越試圖讓自己冷靜越是氣得連指尖都抑製不住地發起抖。
從朋友口中得知消息,驚愕、困惑與慍怒只是糅雜在一起被寒風一同吹走的短暫情緒,他和徐行的事,即便是分手也不應該由外人來告知,他要親自和徐行確認。
但他又不願意將話說得太清楚明了,因為他知道自家小男朋友的心思有多敏感柔軟,舍不得用質問的語氣叫徐行為難傷心,可怎麽也沒想到,徐行寧願硬扛著不出口也不肯透露出半分消息。
胸口劇烈起伏片刻,余鶴閉了閉眼,徐徐深呼吸一口氣,終究還是冷靜不下來,顧不得現在已經快到深夜的時間點,抓起手機給陶黎打了個電話過去。
“小鶴?”電話很快接通,陶黎的聲音裡含著些疲憊,讓余鶴不由自主將原本被徐行慪得有點惱的氣焰放緩和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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