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那把已經磕碰下時間痕跡的吉他坐在陽台,翻開寫了一半的筆記本,卻提不起興致撥弦彈奏練習。
思緒隨著窗外盤旋的白鴿飛遠,他的記憶回溯到數月前的野餐上。很奇怪,明明暑假在酒吧駐唱打工的時候收獲過客人們潮水般湧來的讚美,可他的腦子裡最清晰的竟然是溫朝那一句輕飄飄的讚揚與肯定,以及溫朝在說出這樣的話時,不含有任何虛假成分的笑容。
指尖輕輕撥過琴弦,劃開一串簡單的和弦,他心不在焉地哼著不知名的曲子,目光散漫地透過陽台落到隔壁的露台上。
攀在護欄上的藤本月季似乎永遠不會敗,橙、白、粉交織著舒展著各自的花瓣,矜貴而美豔不可方物地綻放在霏微煙雨中,昨晚夜太深,他在陽台給溫朝唱歌時還沒能注意到這些花。
敲門聲響起,虞硯止住哼歌聲,愛護地將吉他放回琴盒,躍身從陽台上跳下來,踩著拖鞋去開門,是周管家。
“快到晚飯的點了,”周筌還是那張和藹可親的笑臉,“小純小姐先去了餐廳,不過往常這個時間溫先生已經下樓了,但是今天還在書房沒出來。”
虞硯腦子裡有關溫朝情人的那些回憶還沒完全散去,聽到周荃話裡的暗示,有點氣悶——他和溫朝什麽關系?要是連看著溫朝長大的人都不方便去叫溫朝,他能倚仗著什麽身份去叫溫朝出來?
這話只是心裡想想,總歸不好說出口,何況虞硯仔細一回想起來,自己這段時間往溫朝臥室跑得十分勤快,配合演繹的戲碼都十分到位,此時不能掉鏈子露破綻。他隻得點點頭應了:“好,那我去問問他吧。”
為了方便溫朝的腿,書房和主臥在同一層,走過去不算遠,只是會經過那兩間上鎖的房間,虞硯路過時無意識地瞥了一眼,意外地發現,其中一間的鎖是開著的,門微微向內咧開一條縫隙,透出細微的房間內部光亮來。
腦子裡不受控制地響起住進溫宅的第一天,周筌警告般的話。虞硯腳下一頓,不可否認他心裡是有好奇的,不過這點好奇不足以支撐他主動去觸碰溫朝的逆鱗。虞硯很快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走到書房門前,發現書房的門也沒鎖上,只是虛掩著。
他抬起手,指節還沒來得及叩上門板,房間內的人說話的聲音便輕輕地傳出,讓他下意識地止住了動作。
“闌哥,”這是溫朝的一聲低歎。但他的語氣和虞硯記憶中的都不同,那是一種讓虞硯說不出來的感覺,這是溫朝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露過的、因為壓抑著思念與某種情意而顯得格外溫情脈脈的音色,“我知道,我沒有怪過你——那你會來嗎?”
溫朝似乎苦笑了一聲,那笑聲讓虞硯心裡一揪,“爺爺還好,我也還好,只是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感到力不從心,算了,不提這個了——請柬你收到了嗎。嗯,好,我……等你。”
他最後兩個字壓得格外輕,以至於掛斷通話後虞硯費了幾秒鍾的時間來辨別,完全弄明白具體是哪幾個字串成的一句話時,虞硯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42章
書房門從裡打開,溫朝拉開門就看到怔怔地杵在門口的人。
溫朝扶在門上的手指微微一蜷,神色如常,平靜地問他:“怎麽了?”
虞硯回過神,心中五味雜陳,努力收拾起難以忽視的低落情緒,側過身不讓溫朝看到自己的臉:“要吃晚飯了,周伯看你還沒從書房出來,讓我來看看,我不知道你在打電話,不是故意要在門口聽的,也沒聽到什麽。”
“嗯,沒事。”溫朝似乎不太在意,自己手動推著輪椅往樓道內走了一段距離,發現身後的人沒跟上來,回身看過去,見虞硯還站在原地沒有動,“小硯?”
剛才偶然間聽到的對話,單獨把那些字眼提取出來細細分析,並不能確切地說明什麽,或許是關系好的朋友,可虞硯就是直覺通話對面的那個人和溫朝關系匪淺,越想越不舒服,心裡頭悶悶地發堵。
這樣的情緒很不妙,虞硯努力讓自己忽視這些無端的情緒,緊抿著唇線,快走幾步到溫朝身後,一聲不吭地推著他進電梯下樓,飯後忽然說晚上還有公共課,溫朝沒生疑,叫司機把他送回學校。
學校裡的課多活動多,加之兼職和比賽都讓虞硯只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避免了他難以控制地胡思亂想。比賽時間臨近,組內的夥伴達成一致意見在周末排練,虞硯隻好打電話給洛瑄說明了情況。
“好的,溫總剛剛進會議室,稍後會議結束就和溫總說,”洛瑄微笑道,“其實虞先生可以自己和溫總發消息的,您不是已經有他的私人聯系方式了嗎?”
虞硯當然沒有忘記自己的手機通訊錄裡還躺著溫朝的號碼,並且位於前列的星標位置,可他既想讓自己避免過多想到溫朝,又想在不驚動到溫朝的情況下了解更多的有關於溫朝的情況,思來想去,還是和洛瑄聯系最為穩妥。
“我……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開會見客戶,所以還是不打擾他了。”虞硯定了定神,語氣有些低落。
洛瑄正抱著文件往樓上走,余光裡似乎瞥到某個身影,有些熟悉,她腳步一滯,語氣更親和了些:“您是溫總的愛人,自然什麽時候都不會打擾到他的。”
“愛人”這個稱謂的分量實在太重,把虞硯砸得一懵,心裡生出幾分難以用語言描述的異樣情緒,他支吾應聲,慌亂間掛斷了電話,心緒久久未能平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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