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屋子裡來回踱步兩圈,還是決定出門看看。
虞硯反覆檢查了樓上樓下的門窗狀態,確定萬無一失之後推門出去,沿著路燈最明亮、街區監控最清晰的路線慢慢往外走,他時不時地低頭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分明已經是冬天,但虞硯隻穿著一件毛衣走在外面後背上還是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前方一道光突兀地闖入視野內,晃得虞硯下意識偏開臉躲避,等著那道光從身邊離開,但這道光卻在他身邊停下了。
“小硯,你怎麽在這裡?”久違的熟悉聲音在身旁響起,虞硯本能地轉頭望過去,撞入了溫朝此時不知為何盛滿憂色和某種毫無生氣的悲意的深色眸子中。
“……散步。”虞硯轉頭避開了他的注視。
溫朝沒說什麽,坐了回去,虞硯沒注意到車門從另一側打開了,萊恩下車等車上的踏板放下,溫朝自己操縱著輪椅繞過車身來到虞硯身邊。
他極其克制地停在了距離虞硯一米左右的位置,聲音如春風般輕柔,卻又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我可以和你一起散步回去嗎?”
虞硯感覺到他的靠近,沒看他,丟下一句“隨便你”便抬步往前走,走了兩米後意識到溫朝趕不及,他悄悄地放慢了步速,溫朝跟了上來,和他以差不多的速度並肩往前走。
夜風蕭瑟,從兩人的衣角淌過,在飄散下來的雨絲中沉澱起無形的寂靜。
“所以從一開始,住在我旁邊的鄰居就是你。”虞硯難以忍受這沉默,先開了口,直奔主題地問溫朝,“是嗎?”
事實如此,沒有抵賴的余地,溫朝頷首:“是。”
“為什麽要編造身份?”
“我只是想用一些不打擾到你的方式,給你提供一點我力所能及的幫助。”溫朝垂下眼,睫毛無意落上的雨絲像是濕漉漉的夜露,“如果你知道是我,就不會接受了。”
“但是很明顯,你已經打擾到我了。”虞硯說。
溫朝動了動唇,沒有開口為自己辯解。
可虞硯卻被他這幅看起來逆來順受的模樣弄出一股無名火,語氣不由得添上幾分煩躁:“我住的房子也是你安排的是嗎?所以就這麽巧,你住在我旁邊,還有我來交換的這個資助名額……”
“沒有,”溫朝心裡一慌,下意識否認,“我只是需要在這邊擴展公司業務,所以……”
但他的辯駁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虞硯一聲凝結著失望的冷笑打斷,溫朝按住輪椅扶手上的手頓了頓,沉默了下來。
“溫朝,我最討厭的就是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但你不能仗著我在意你就可以這樣對我,這對我太不公平了,當初是因為協議,現在我們沒關系了、我也不喜歡你了,就更是。”
“你是不是嘴裡不能對我說哪怕一句真話?”虞硯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看著溫朝,“以前把我當你豢養的金絲雀,喜歡了就逗一逗、不喜歡了就丟一旁。現在把我當什麽?求而不得所以心癢難捱、一定要想盡辦法搞到手的情人?耍我就這麽有趣是嗎?”
“不,我沒有……”溫朝睜大眼,怎麽也沒想到虞硯會這樣想他,他急切地想要解釋,虞硯卻不聽了,大步流星往前走,倉促間溫朝向前伸手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衣角從指尖滑落。
溫朝連忙追上去,可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溫朝一時心急,提聲叫住了虞硯:“小硯!”
“我都可以解釋,”溫朝望著他的背影,眼中有掙扎痛苦,有無力恐慌,還有一絲解脫彼此、而他放棄追逐、獨自徹底沉入泥沼的釋然,“無論你信還是不信,今天晚上你想問什麽我都可以和你解釋,還有一些東西……我想親自給你,在之後,我就不糾纏你了。你可以先跟我回去,像你紙條上給我留言的那樣,聊一聊嗎?”
虞硯停了下來,背對著溫朝,緩緩地低下頭,嗓間發澀:“好。”
溫朝跟了上來,兩人一路再無話,所幸距離回去的路已經不遠,兩人抵達時,保鏢已經停好車出來在樓下等著兩人。
萊恩和凱的神色有些凝重,看到溫朝走近,萊恩正想開口,但溫朝自己從一側的無障礙通道繞過架空起來的車庫上樓,虞硯也跟在他身後。
保鏢動作很警惕地一左一右追上來到溫朝身後,在溫朝抬手按下門把手的同時,凱俯身和他耳語了什麽。
啪嗒——
門已經被推開了一條縫隙,溫朝在反應過來凱說話內容之時,落在一旁窗台上的眼角余光也察覺到了異常,神色猛然一凝,他的手一頓,霍然轉頭壓低聲音迅速地用英文吩咐萊恩:“帶虞先生回房間別出來!快!”
虞硯在聽到他的聲音的那一刹那,溫朝忽然伸手在他腰上狠狠推了一把,瞬間爆發出的力量猛烈到虞硯控制不住身體平衡向前踉蹌著通過那扇兩棟房之間的隔門。他反應過來時萊恩已經以防衛的姿態一隻手護在他後背,另一隻手迅速地關上了門。
萊恩壓低聲音放慢語速盡可能清晰迅速地在這樣的情況將信息傳遞給虞硯:“別出聲,請您立馬跟我回到房間安靜等待,我們需要立刻聯系警方。”
溫朝閉了閉眼,心下深吸一口氣,消瘦的兩頰由於高度的神經緊繃而收緊,愈發凸顯出他立體卓越的骨相,他睜開眼,屏息推開了門。
凱走在他前方,溫朝在他身後,抬手打開了燈,暖色的燈光頓時充斥全屋,驅散了幾分壓抑的緊張感。兩個人的行走聲息都放得異常輕,幾乎聽不到任何走動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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