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原本的訂婚禮,他出現了,你是不是會取消?”虞硯眉頭緊鎖,腦海中一閃而過當初婚禮的情形。
“不會。”溫朝眯了眯眼,“他了解我,我也了解他,他很多疑,如果他一回來我就取消和你的婚禮,他會生疑的。我們這十幾年裡斷斷續續的通信裡沒有過有關‘情愛’的字眼,也不會那麽快就提到結婚,我這些年的變化,溫立會告訴他、我身邊的‘情人’也會告訴他,他知道我不會輕易說出口的,更不會做出在訂婚禮現場逃婚這種駭人聽聞的傻事。”
“所以他回來之後,我開始不斷地暗示,我和你不僅是親密關系上的夫夫,還會因為這段關系,將他一直謀求的溫氏分給你,你也知道,我當時破格讓他空降分公司,後來甚至讓他代我出席會議、做決策。”
溫朝呼了一口氣,注意到虞硯臉上的困惑,耐心地和他解釋:“他的野心不是和我結婚,而是公司。就算我十八歲的時候一直和他說我不打算接手、總是說讓小純來接手好了,她比我更聰明。但他也清楚,一旦我接任,就意味著我絕對不會把權力讓渡給外人,他沒有可能從我這裡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沒有底氣靠自己和我分庭抗禮、也不願意作為我的附庸,他要的是我只能依附於他,而他作為配偶和溫家名義上的子孫,來替我接管。只有我失去親人和雙腿、走投無路的情形,才會讓這種可能成真。”
“十來年裡歷盡磨難的我,比起從前還要信任、依賴他,當然是他最願意看到的結果。”溫朝臉上漫起一絲歉疚,“我以為他會提議我和你離婚,又或者是別的方式,總之我本來是想逼他先提,但我沒想到……他會故技重施,差點害了你。”
“你那天突然上車說要回公司拿文件,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虞硯想起溫朝車禍那天的反常狀態。
“我的確有不太好的預感,但是不敢肯定也不敢打草驚蛇——所有人都知道我安排了司機周日下午送你回學校,他有心觀察也會記住——所以我以為我上了車,他應該不至於做得太絕。”溫朝苦笑了下,“還好你沒事。”
“後面的事我也就不贅述了,總之我使了些手段,終於把他送了進去。”溫朝好不容易將主要的事都闡述完,長舒了一口氣,放松脊背向後靠進輪椅裡。
他望向虞硯的目光小心又眷戀地流連在虞硯的眉目間:“該解釋的我都和你解釋了,還有什麽想問的,我都可以如實回答。”
“我承認,我很過分,就算是協議合作,我也不應該忽視你的感受,更不能隨意地將你的心意否認踐踏。小硯,對不起。但在塵埃落定之前,我不能,也不敢讓自己沉溺在個人的情愛之中,我一遍遍地告誡自己,不要再留任何風險,不要留退路,我不怕你誤會,那個時候,只有把你推遠、和我毫無乾系,你才會安全。”
“可是當這一切都結束之後每一個夜晚,我卻發現我好像做不到自己想象的那樣決絕。”
“小硯,我……很喜歡你,你可不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回到我身邊?”
虞硯定定地和他對視,他的目光太誠懇、太真摯,以至於有那樣一瞬間,他甚至生出一種衝動要答應溫朝。但現在不是當初在痛苦和掙扎中來回拉扯的時候了,他很快又清醒了過來——一句“萬無一失”和“不留風險”就可以全然忽略他的想法來替他做決定,那他的感情呢?
耳畔兀地響起當初溫朝逼他簽下離婚協議時那句“你是什麽東西,也敢來質疑我的決定?”,時隔一年,又一次深深扎進了虞硯心口。他有些恍惚地想——是啊,我算什麽?
“溫朝,你喜歡我什麽?是喜歡看我在你面前出糗逗趣供你取樂、還是喜歡我做一個百依百順的情人隨時滿足你的需求?”
滿桌的精致菜品已經全然失了熱氣,虞硯將面前涼透的例湯往前一推,霍然起身,心情複雜地看著溫朝:“溫朝,你說了那麽多,一直和我強調你的不得已,告訴我我曾經所為之掙扎、彷徨、痛苦的那些日夜都是不必要。你從來沒有把我納入過你的未來規劃裡,沒有平等地看過我,也沒有真的把我當作過你的配偶、伴侶,恐怕你也壓根沒有想過‘喜歡’和‘愛’到底是什麽概念,你不是非我不可,你只是暫時對我還有興趣,所以丟不開,不舍得放我走而已。說到底,你還是把我當作情人,稍微難追一點就砸錢,再不然就重金砸我的身邊人,我在你眼裡和小貓小狗沒什麽兩樣。”
“溫總,您閱歷豐富、實力雄厚,只要您願意,可以一擲千金隨便挑選稱心如意的情人,他們會讓你很快遺忘我。”
虞硯深吸了一口氣,湧入胸腔的空氣卻好似鋒利的金線,在他心口又涼絲絲地勒出紅痕,汩汩淌出壓抑、悵然和酸澀的液體。他低下頭,有些煩躁自己的情緒管理不當,不想讓溫朝看到自己泛起濕意的眼睛。
“我也沒有勇氣,再重蹈覆轍一次了。”
溫朝錯愕地看著他,然而虞硯卻沒有給他任何一個眼神,毫不猶豫地轉身拉開了門,在抬步邁出去時,他又忽而停下了腳步,不易察覺地沉了一口氣,似乎是終於做了什麽慎重而堅定的重大選擇。
他側了側臉,兩頰咬肌微微繃緊,低而輕的聲音像是從鋒利的刃間、嘔心瀝血地逼出來的:“我不喜歡你了,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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