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生的學習時間從今年的十月到第二年的七月,意味著虞硯最遲在暑期末就要準備過去。資助的校友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虞硯總覺得自己的運氣有些好得不真實了,偶爾也問過負責交換生事宜的學生助手,說是資助的校友很忙,所以就隻通過學校來篩選符合名額的同學,資助人不參與到其中,除了成績需要在專業前五以外,約等於對虞硯沒有任何要求。
四月十二號那天,燕宛專程來他上課的專業教室外等他下課,把手裡提的蛋糕給了虞硯。
女孩笑吟吟的漂亮面容吸引了不少駐足側目的視線,她也沒有和虞硯多聊什麽,隻說了一句生日快樂便準備轉身離開。
虞硯想也沒想地叫住他,對上她詢問的目光,他猶豫了兩秒,輕聲問:“是誰送的?”
燕宛眨了眨眼,好像是怕他得知真相會拒收禮物,於是向後退了一步,“朝哥怕你生氣,也不想讓你因為他就破壞了你過生日的好心情,但又實在很想你,所以隻好拜托我來送了,你如果不喜歡的話,就扔了吧,他是這樣說的。”
虞硯低下頭,視線落在包裝精致的蛋糕盒上,垂下的眼簾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他的語氣沒有半分波瀾,甚至還帶著一點疏離的涼意:“替我謝謝他,但以後請不要再送了。”
他幾不可見地吸了一口氣,轉瞬即逝的停滯後接著說:“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他不欠我什麽,也讓他別再費心在我身上,沒有意義。”
燕宛聽完,只是安靜地點了點頭,歎了口氣說好吧,和虞硯揮手道別後便轉身離開了。
虞硯路過垃圾桶時猶豫了一秒,但還是不想因為一時的情緒就浪費食物,帶著蛋糕回了家裡和虞淮一起分享,虞淮問起時,他輕描淡寫地用“同學送的”一筆帶過。
蛋糕盒上的蝴蝶結系帶原本還掛著一張小卡片,上面的字跡虞硯一眼就能認出是溫朝的:“生日快樂,小硯。你不願意看到我,我不出現在你面前讓你煩惱,如果蛋糕你不想要也沒關系,我只是希望在你的生日可以送出哪怕一星半點的祝福,願你平安順遂、心想事成。”
虞硯不經意地翻過卡片,卻在背面有著燙金花紋的空白角落,發現極易被忽視的一行小字工工整整地寫著——
“我願是一條急流,是山間的小河,穿過崎嶇的道路,從山岩中間滾過。”[注]
小卡片在進門前被虞硯取下,進門時虞淮來迎接他,他倉促間放進了兜裡。幾乎所有時間都被學習和兼職之間的忙碌讓虞硯幾乎忘了自己曾經和溫朝有過怎樣的過往,也來不及去想這些情情愛愛的事。一直到學校七月放假,虞硯都沒有再收到任何疑似來自溫朝的消息,那張小卡片也被他遺忘,偶然有一天收拾要帶走的東西時,在某本書裡發現了這張卡片。
出國讀書對於曾經的虞硯來說更像是傳聞中的別人家孩子的故事。自失去雙親不得不寄人籬下,他就生活在為生存焦慮的環境中,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不讓弟弟經歷和自己同樣的不得已。
如果不是遇到一時興起在酒吧做星探的黃仲元、後又陰差陽錯遇到了溫朝,讓他和虞淮都有書可讀、也異常順利地把戶口遷了出來逃脫窒息的寄養家庭,或許他如今仍然以高中學歷輾轉在四五份兼職之間。想到這,他忽然又很迷茫,不知道自己遇到溫朝究竟是算幸運還是倒霉。
“哥!”虞淮緊張地盯著電腦屏幕,興奮地驚呼一聲,“出分了!”
虞硯分散的思緒被打斷,他倏然回神,起身快步來到虞淮身後,湊近屏幕一看,也猛地松了一口氣,歡欣喜悅的氣息盈滿整個屋子,“你比哥那時候考得好多了!晚上咱們出去吃!好好慶祝慶祝。”
如果單是慶祝中考出分,虞淮不願意讓虞硯多花錢,但現在虞硯也確定拿到資助和交換生的名額,算雙喜臨門,虞淮也想為自己的哥哥慶祝。
“好呀!”虞淮站起來,動作很迅速地回到臥室,在抽屜裡翻了翻,過了沒一會兒又跑出來,手裡捏著一疊十塊到五十塊不等的零錢,中間夾著幾張一百的整錢,很高興地對虞硯說,“我請客!哥你不許和我搶。”
虞硯怕虞淮會遇到急需用錢的突發情況,也不想讓他因為拮據受到輕視,平時給虞淮零用錢都是一次性給的三五百不等,此時也有點意外:“你什麽時候去換的零錢嗎?”
“是我教低年級的小朋友寫作業的酬勞!”虞淮很自豪地揚了揚臉,把錢往兜裡一踹,踮起腳兩隻手搭在虞硯的肩膀上推他到門口玄關處的矮凳坐下,“那些家長聽到我是遠航的學生,就問能不能幫忙指導一下作業,我就答應了,輔導一次會給幾十塊錢,我就攢起來了——哥快點換鞋,我們出去吃大餐!”
偶爾的被需要也會讓人感到幸福,虞硯沒有一味否定他的主動分擔,也沒說什麽要注重學習的話,兄弟倆都默契地忘掉了所有生活的煩惱,共同慶賀了這個終於被命運眷顧的夜晚。
虞淮順利升入遠航高中部,九月一號正式入學,虞硯陪同著虞淮去學校一起收拾宿舍、再三確認了沒有缺失的生活用品,臨走前又給虞淮手裡塞了一把鑰匙。
“這是家裡你臥室角落那個小抽屜裡面的,我放了一些錢,你一定每周都記得拿,哥哥可能春節的時候回來,也有可能只有明年結束了才回來。”虞硯取出自己隨身背著的書包裡的東西遞到虞淮手裡,“還有這個手機,是你考得很好的獎勵,電話卡已經放進去了,以後放假回家可以和哥哥打視頻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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