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虞硯一起來M國的時間裡他除了處理公司的事、談合作業務,不是隻單純地每天寫信、給虞硯送點應急的東西,他還去過虞硯學院裡舉辦的院內小型排演會,遠遠地看他站在舞台上和自己的同學一同表演,只是排練,舞台燈光沒有刻意地落在他身上,但溫朝的目光已經全部被他吸引。
他已經忘了自己上一次如此專注純粹地對待熱愛的事物是什麽心情和想法了,他看著台上閃閃發光的虞硯,其實是有些羨慕的,但他也更確認自己現在所做的是對虞硯好的事——只要虞硯的未來一片明朗就夠了,不是嗎?
可是現在,虞硯卻說,他要的其實只是坦誠和信任。
這兩個詞對於溫朝而言,實在太陌生也太遙遠,一時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溫總的坦誠和信任屬於利益往來的生意場,在多方博弈後的合同與協議中體現,而溫朝本人的坦誠和信任,早就隨著碾碎他一切未來期望的車禍廢墟灰飛煙滅,他連對自己都沒有百分百的信賴,更何談別人?
有的時候他會不由自主地被虞硯的一腔熱忱吸引,讓他蠢蠢欲動地想要體驗被這樣一顆真心攏在心口的感覺,而當他的這一點意動真的實現時,他又會覺得這太過炙熱,灼得他下意識逃避遠離。
他很想挽留,但也很茫然,他已經不知道在拋出利益合作的溫總身份外,僅作為溫朝這一個個體要如何給予想要追求的人信任和坦誠。
對於朋友,正如燕遊所說的那樣,他的若即若離尚可以成為兩人友誼的緩衝地帶,給彼此都留出充足的空間,不必要事事過問、不需要事事交代,但對於戀人,他的若即若離只會成為把對方推得更遠的加速器。
“小硯,”溫朝呼吸急促,他有些艱難地開口,“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要多久呢?
虞硯看著他,眼中的冷淡裡又明晃晃地滴落出一抹失望,他的英文水平不如溫朝,但也聽得懂溫朝和保鏢的對話,知道溫朝讓人訂了明天下午回國的機票,很明顯是出了緊急事項需要他立馬回去,但就連這,溫朝也不肯和他透露絲毫。
他垂下眼,一寸寸地抬起手臂,似乎是要默不作聲地從溫朝掌中抽回自己的手腕,但握在他手腕的溫度卻抓得更緊,溫朝虛弱又急切的聲音裡含著讓虞硯心尖一陣陣酸軟的迷惘和掙扎,以及終於從唇齒間逼出自己的一絲真情流露:“我、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才對。我不是不想向你坦誠,但我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嘗試……”
溫朝咬了咬牙,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可我還是想試試,小硯,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嗎?”
虞硯堅決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不能,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溫朝。”
溫朝呼吸一窒,眼睜睜地看著虞硯轉頭毫不停留地離開,透骨的涼意從指尖蔓延到心口。
第94章
虞硯拒絕得決絕又果斷,但回去之後的一晚上其實都沒能睡好,溫朝的臉色太糟糕,他一閉上眼,腦海裡就會浮現出各種畫面,一年前溫朝住院夜晚時的異常,又或者前晚溫朝臉色蒼白憔悴地在他懷裡昏迷的模樣。虞硯幾次摸出手機想找誰問,卻發現在這個地方,他不認識任何和溫朝有關聯的人——溫朝出國,只有倆保鏢在身邊,洛瑄沒有跟著他過來,他也沒有在這裡單獨新招聘助理。
虞硯不免又想起別的他沒來得及證實的事——他來了這個三個多月,每周和鄰居交換留言都會規律地在周五到周一暫停,是不是因為溫朝回國去處理總部的事了?
如果是這樣……他簡直難以想象溫朝是怎樣在時差不斷顛倒的三個月裡,仍然堅持處理好兩邊的事物,還要抽時間來和他聯系、記得他的每一次留言裡有意無意提到的事、還要給他做好出行和生活的手冊諸如此類繁瑣細碎的小事。
可是,何必呢?明明不需要那麽累的。
虞硯心裡脹脹地泛起一片酸軟,他有些微的埋怨和煩躁,但又不是全然針對溫朝的,或許也有別的,不過他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他心煩意亂著,還有些疲憊,他不想看到溫朝痛苦,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還不如彼此相忘於江湖。
溫朝第二天下午就出院直接去了機場,回程的路上他實在困乏得撐不住,睡了會兒,醒來時望著窗外莫名有種不真實的虛茫感,他估著時差,在國內的上午時間給洛瑄發了消息,問詢她這三天的情況。
總部的事已經交代好了,他現在的所有重心都在溫老爺子的身上。洛瑄在他身邊跟了這麽多年,自然知道溫朝想問的是什麽,第一時間和溫朝報了平安,說他離開的這兩天老爺子的情況還算穩定,沒有惡化得很快。
周勵已經提前一個小時候在了機場,下了飛機溫朝從VIP通道出來便第一時間趕去了醫院,此時已經是晚上八點。
有三個專業的護工在醫院,溫朝還是讓洛瑄按日常的上下班時間作息,沒叫她來醫院,但抵達病房外,他還是看到了在門外的等候區的洛瑄。
“溫總。”洛瑄迎上來,低聲和他說了些詳細的情況。
溫朝聽得皺起眉,也放低聲音詢問:“吃過飯了嗎?”
“沒有。”洛瑄搖頭,“護工怎麽哄怎麽嘗試都沒辦法,營養師做了很多努力,至多在流食上下功夫,吃了就吐,咽不下去,太疼了,只能輸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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