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過醫生,你可以喝一點。”在初澄愣神間,喻司亭已經給罐頭瓶插上吸管遞了過來。
小瓶子裡的罐頭水也就是幾口的量。初澄接過,就著塑料管吮吸幾下就喝完了。但那種帶著兒時記憶的清甜味道卻讓他回味無窮。
“喜歡?”喻司亭看著他咂了咂嘴巴意猶未盡的樣子,“再來一口黃桃的?”
初澄搖搖頭:“不好吧?太糟蹋東西了。”
“沒關系,本來就是買來給你喝的。”喻司亭毫不介意地接回已經被吸幹了的荔枝肉,反手遞給他半杯溫水潤嗓子,“等會兒我吃掉就行了。”
這人不毒舌的時候是真的細心周到。初澄在此次病中切身體會到了學生們說的“大哥讓人又愛又恨”是種什麽感覺。
“不了吧,太甜了。”初澄晃了晃頭,用水漱完口,順勢栽倒回床上,低聲哼哼,“越喝越覺得肚子裡空,好餓啊~”
畢竟再怎麽輸營養液也不會有飽腹感。喻司亭看他沒精打采的樣子也愛莫能助,只能盡力想辦法:“那我幫你衝點藕粉?”
初澄依然搖頭,喃喃地吐出兩個字:“難喝。”
“怎麽會難喝?應該沒有味道才對。”喻老師又回手翻了翻袋子,“我新買了一種,你再嘗嘗。”
“那我去打水。”見人沒拒絕,喻司亭起身拎上熱水壺,走出了病房。
機器裡的水還沒有燒沸。他便站在一邊等了等。
開水房的方向正對著雙人病房。喻司亭靠在廊窗邊就能看到裡面低頭拚樂高的身影。他杳寂地注視片刻,若有所思,隨後從外套中摸出手機,給家裡打去了一個電話。
嘟嘟的等待音接連響了幾下。就在喻司亭以為無人接聽時,一道慵懶頹然的女聲傳了出來。
“哪位?”
“這個時間你能睡醒,不容易。”僅憑兩字,喻司亭就分辨出了對方的身份。
對方也了然地歎了聲:“啊……剛被編輯吵醒,什麽事?”
“前陣子鹿言生病,家裡營養師過來煲湯的事你知道嗎?”喻司亭直接開門見山,“我想問問她這幾天還有沒有時間再過來一趟?”
電話另一端的人卻答非所問:“小言在你手裡又要不行了?”
這話怎麽聽都不像是姨母問外甥的。
喻司亭嘖了聲:“他活得挺好。”
“喔。”喻晨略顯冷漠地應了個聲,並未過多地糾結,“可能不行,阿姨的兒媳這兩天在預產期,她請假去照顧了。”
喻司亭:“那有沒有其他人選?再幫我找一個。”
“哪兒那麽容易?如果隨隨便便的人就敢用的話,你也不會打電話回家裡了。”喻晨在電話那頭打了個哈欠,語態更顯隨意了些,“只是想喝湯也沒那個必要,我讓阿姨給你發一份她的獨家配方,管你是清火還是養胃,上面的用料火候都記得很清楚,你拿去自己照著煲就行。”
喻司亭看著病房裡的人,嘴上沉聲回答:“也行吧。”
“味道肯定會差點,但功效是一樣的。你多煲幾次就好了。”喻晨的聲音繼續從電話裡傳來。
身側開水機加熱時的轟鳴聲已經停下。喻司亭隨口應和幾句,便掛斷了通話。
他回到病房時,初澄已經拚膩了積木。那人正搭在床邊看外面的風景,邊看邊道:“今天的天氣好像不錯。我想出去放放風。”
“剛才還喊著餓。”喻司亭拿出玻璃杯,用涼白開化開些藕粉,又注入剛打的熱水,攪拌成型,“自己拿著,小心燙。”
“所以才找點別的事來轉移注意力啊。”初澄撇了撇嘴,端著晶瑩剔透的藕粉杯子湊到鼻尖聞了聞,甚至沒用舌尖舔一下就放棄了嘗試。
這家夥的心都已經飛了。折騰了半天,他一口也沒喝。
喻司亭雖氣,卻又沒辦法,只能妥協道:“那去問問醫生?可以的話就出去走走。”
“好。”初澄高高興興地披上外套。
在得到醫生的準許後,喻司亭陪著任性的病號搭乘了電梯。
初澄已經有幾天沒下過樓,只是出來見見人就覺得心滿意足。但他的體力狀況遠沒有自己想得那麽好,甚至還沒離開住院部的廳門,便覺得累了。
“只能走這麽幾步,你還要出來。” 喻司亭看著緩慢蹭步的人,實為無奈。
“換你三天不吃飯試試,怎麽這麽沒有同情心。”初澄邊走邊環顧周圍,活脫脫像是位視察工作的老幹部。忽然,他的眼神一亮,似是發現了什麽新奇的東西。
喻司亭循著視線看過去,看到的是一排共享輪椅。
初澄笑著:“要不,麻煩喻老師推我一段?”
喻司亭未猶豫,直接掏了手機出來。
“你還真掃啊?”初澄見他的動作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會罵我一句,然後說這樣不吉利……”
喻司亭聞聲笑笑:“你人都住在醫院裡了,還講什麽吉利不吉利。”
嗒——
掃碼授權,一輛共享輪椅的輪鎖已經解開。
“請坐吧。”喻司亭伸臂邀請。
已是晚秋,院子中的落葉被風乾曬脆。輪椅被人推過時,會發出吱嘎吱嘎的碾壓響聲。
初澄坐在椅上,把下頜埋進衣領,閉著眼睛享受陽光。
“原來這就是老年安逸的感覺。”他深吸一口氣,爽冽的秋風入鼻,沁入肺腑,讓人精神抖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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