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筆下的字筆順繁複,每一筆都寫得認真,卻又似信手拈來。
看他專注的模樣,那樣豐雅端正。喻司亭很難不好奇他到底是在什麽樣的環境下長大的,連古體篆書都能嫻熟駕馭。
“這好像還是我第一次接受大哥的稱讚,即便表達得不太明確。”初澄揚起眉端笑笑,甚至覺得喻司亭這人的性格魅力似乎就在於這裡。
聽他嘴毒慣了,偶爾被誇講一句還真挺受用。
喻司亭的眉宇略微蹙聚:“我之前在言語鼓勵上對你有那麽吝嗇?”
初澄回以玩笑:“你是要我現在就把工作錄掏出來嗎?上面全都是你對我的砥礪。”
“不用那麽早開帳本,以後單飛帶班的時候再記也不遲。”喻司亭話音悠緩,卻能聽出來帶著揶揄的言下之意:別忘了你現在還算是在我手底下。
初澄眼底噙笑:“不行,那樣沒機會,畢竟我以後根本不會做班主任。”
聽他這樣說,喻司亭完全恢復正色,問道:“為什麽?”
十中設立副班主任制度的初衷就是為了給新老師學習和積攢經驗的機會。既然不想進一步鍛煉,為什麽要主動攬下這項累人又沒什麽好處可尋的工作呢?
……嗯?
初澄並未想到對方會在意這個問題,茫然地頓了頓動作。在他看來答案似乎是呼之欲出的啊。
難道不是因為無論正副班,每月帶班的補助都是800塊嗎?
他心中雖如此想,卻沒有辦法理直氣壯的說出口。
而喻司亭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好奇,對面的人到底在寫些什麽。這會兒見他放筆凝思,便安靜地湊近些許。
潔白稠密的宣紙上落著三四行小篆。乍看上去那些字體端正漂亮,方中寓圓,粗細均勻,連潤墨深淺都無可挑剔。
但好像有點不對勁,再細看一眼……
啪嗒——
初澄終於注意到喻司亭的目光。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視線竟筆直地落在自己的宣紙上。像是有什麽秘密被撞破一般,初澄慌忙上手掩蓋,但完全來不及。
喻司亭已經成功破解了他的篆書筆體。
那只是無聊至極時的一些隨筆,甚至可以說是白日裡的發瘋文學。
他端坐在那裡,看似一本正經許久,寫出的東西其實是:我想退休,好想退休,什麽時候可以退休,祝我早日退休。
喻司亭:“……”
“你怎麽能偷看別人的……”初澄掀起草帽簷,本想義正辭嚴地去質問他,卻因為一時想不出詞語來形容自己的產出而卡了殼,最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周圍的學生們已經逐個完成了自己的抄詩內容,又被兩人這邊的動靜吸引,紛紛抬起頭來。
“怎麽了?”
“初老師,您要過來看看我們寫的嗎?”
“大哥,初老師抄了哪一頁?”
喻司亭的嘴唇動了動,還未發出聲音。初澄騰的站起來。他剛才跪了有一會兒,膝蓋發麻一個踉蹌,連忙拽住身側人才穩住身形。
喻司亭隻覺得自己的腕上一熱,被一隻細瘦漂亮的手緊緊握住。
“別說。”初澄低著身仰頭看他,眉宇間的笑意豔麗得像團火。
“昂。”喻司亭默然兩秒,妥協地哼出一個字。
關於工作熱情和職業規劃什麽的,他真的是多慮了。
第14章
午飯後,研學隊伍的活動是參觀名人故居,有專門的講解員帶隊。初澄終於能落得清閑。
傍晚時分,師生同坐大巴車返回學校。
研學出遊已順利落幕,但今日的任務還沒有全部完成。趕在國慶休假之前,十中各年部都要進行一次階段性測試。為此,各班還要進行考場布置和衛生掃除。
但大家在外面玩了一天都已經很累了,此刻乾起活來自然慢吞吞的,完全沒什麽效率。
“讓他們在走之前整理好自己的文件架和書桌,桌面和地面上不準留下任何東西。”
每次考試搬動桌椅後,學生們不是丟這就是丟那。
喻司亭把監督整理的任務分配給了初澄,自己則是直接解開黑襯衫袖口處的紐扣,把衣料朝上挽了兩折,拿起掃除工具,有任何看不過眼的地方都直接上手。
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個擅長打掃的人,但實際上乾起活來麻利且乾淨。在負責留下值日的學生們眼中,這個時候熱愛勞動的大哥無疑是相當帥氣的。
“動作麻利點,過去兩個人挪下桌子,按七八八七的擺放方式龍擺尾貼序號。”喻司亭說話間深蹲下去,準備手動瀝乾手裡的圓頭拖把。
一旁乾活的學生瞥到他蒼勁的手腕,眼看著那隻昂貴的萬年歷銀表盤就要被濺上汙水,連忙搶著上手:“哎~大哥,我來我來!”
初澄看著喻司亭身上筆挺精致的黑色西褲,不免覺得驚奇:“他之前在家裡乾活的時候也這麽麻利? ”
鹿言已經背好了單肩包等在後門邊,隨時做好了放學走人的準備,聽見問話聲,一樂道:“怎麽可能?您看他像是個會自己做家務的人嗎?”
初澄努了努嘴巴:“可看起來融入得不錯。”
“這些都是後期在班級裡磨煉出來的。工作需要,沒辦法。”鹿言說,“他這人耐心本來不多,大部分都用在學校裡。所以就算他偶爾暴躁一點,大家也都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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