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便絕望地仰起頭,虛弱地靠在椅背上,像個落魄的乞丐。
在這一刻,他身上那些知名藝術家的光環退去,成為一個失去光的遊蕩者。
沈時意明白了,許莊閔和母親,過去的關系定是非同一般的。
時筠在C城被眾人指責也不願意離開,帶著沈時意躲進肮脹的棚戶區,全都有了答案。
沈時意沒有打擾許莊閔,讓他獨自消化悲傷,陪著他坐到雨停。
“時筠,她葬在哪裡?”幾個小時過去,許莊閔說話都控制不住哽咽,眼睛完全腫脹起來。
沈時意說:“就在城郊的公墓。”
許莊閔就站起來,若無其事地整理好儀容給,把圍巾給自己圍上,如果不是沈時意發現他的手指依舊不受控制地抖動,定會認為他只是一個喝完咖啡要離開的客人。
“現在要去嗎?”他問,許莊閔畢竟不是年輕人了,天氣寒冷,雨天路滑,再加上他今天的情緒也不太對,“等什麽時候天晴的時候去可以嗎?”
許莊閔雙手插兜,抬手戴上帽子,堅決地搖頭:“我和時筠錯過太多年了,要去見她,我就不會再等。”
“如果你不方便,可以把地址告訴我,我自己前去。”
沈時意面對這個完全陷入固執的小老頭無能為力,只能跟上去,開車送他過去。
路過花店時,許莊閔叫停,兩人下車買了些花。
沈時意買了幾朵白菊,許莊閔讓他退了,塞給他一捧百合:“時筠喜歡百合。”
他默默記下,原來這些年送的都是母親不喜歡的。
一路上許莊閔講了許多她和時筠的故事。
他和時筠是青梅竹馬,年少時私定終身,又同時考進全國頂尖美院。大二時許莊閔出國進修,時筠便斷了兩人的聯系,許莊閔嘗試過找她,可C城這麽大,時筠有意躲藏,他又怎麽找得到。
後來許莊閔存了氣,便沒再回來。只是沒想到出國前的見面,成了兩人最後一面。
沈時意給許莊閔撐著傘,看他疲軟地不顧形象的癱坐在地上,雙手撫摸著墓碑上那小小的一張照片。
沈時意以為許莊閔已經恢復過來了,畢竟在車上時他還會笑著說他和時筠的過去。
現在看來,只是悲傷留給愛人聽罷了。
沈時意聽著許莊閔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悲傷也湧上心頭。
時筠說是他毀了他的一切不錯,她和許莊閔,本該有光明的未來的。
他抬起頭,盯著黑色的傘頂,把從心底翻湧上來的悲傷咽下去,把心臟完完全全淹沒在酸水裡。
回去的時候許莊閔就開始發燒,難受地倒在後排,沈時意把他送去醫院,看他吃了藥睡下後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去換衣服。
已經是深夜,小區裡沒什麽人,沈時意下了電梯後,過道裡有人踩了下腳,聲控燈亮起,葉行清手裡夾著半根煙靠在他門口。
沈時意疲憊地笑笑,走過去拿出鑰匙開門:“忘記帶鑰匙了嗎?”
當時買這套房子時,給葉行清也配了一把鑰匙。
葉行清搖頭,卻沒說話。
兩人進了屋,沈時意衣服被雨淋得濕透,當時他把傘全部傾倒在許莊閔那邊,身上早就被雨淋濕了,幾個小時過去,他凍得嘴唇發紫。
“你坐,我去換件衣服。”沈時意把圍巾扯下來扔在沙發上,轉身進了屋。
身後,葉行清看他合上門,勾起他解下來的圍巾捧起來用力嗅了一口。
最後一次……
他用力把眼淚憋回去,把圍巾又放回原處,平靜地坐在沙發上。
和沈時意同空間、同屏呼吸最後一次。
沈時意出來的時候倒了兩杯熱水,遞給葉行清一杯:“今天有點忙,家裡只有白開水了。”
葉行清把杯子接過去,不是滋味地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沈時意把電視打開,靠在牆上隨意調換著節目,一回頭髮先他目光炯炯地盯著自己看。
“怎麽了?”他問。
葉行清卻迅速低下頭,雙手插在口袋裡。
沈時意又轉過頭,他知道葉行清這麽晚來找自己肯定是有什麽事,但他不會主動開口,把葉行清推入尷尬的境地。
半晌,葉行清乾澀地開口:“時意,我今天來是來還鑰匙的。”
他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掌心躺著一把小小的鑰匙。
沈時意喝了口水,盯著電視,沒去看他:“嗯,放在桌上就行。”
葉行清有安靜了幾分鍾,說:“我要結婚了,就在下個月,對方是宴家的omega。”
“恭喜啊,要好好對人家,是今天下午和你一起的那個嗎?我看見了,是個很乖巧的omega,和你很般配。”沈時意終於轉過身,臉上恭喜的表情是裝不出來的。
葉行清低下頭:“時意,我不知道婚後我們會怎麽樣,但我現在不喜歡他,我喜歡……”
沈時意很明白他接下來想說什麽,打斷他:“他是很好的omega,你肯定會喜歡他的。作為你的朋友,我祝福你。”
電視上的節目裡玻璃被狠狠砸碎,葉行清站起來,他的心也隨著這幾聲劈裡啪啦碎成一片。
他再也待不下去了,幾乎是奪門而出,關門時又說:“婚禮,你能來嗎?”
沈時意端著那杯熱水,微笑道:“得看情況,但很可能不回來,最近事情很多,不只是學校,生活上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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