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攔著他總不能硬闖,而且管理人員說的也有道理,他這個身體素質,別到時候還沒找到周赫,他先被大雨澆暈了。
他討厭這種在死亡面前無能為力的感覺,尤其是在周赫的死亡面前。
冷風攜著雨滴打進車裡,刺得他打了個抖,緊接著就是一個大噴嚏。
他把事情告訴羅婷,羅婷發來了周赫的電話號碼,他堅持不屑地打了好多遍,都是暫時無法接聽。
他想嘗試著再和工作人員爭取,甚至打算胡編亂造自己有探險和登山經驗,下一秒,警隊和救援隊的車輛終於來到了現場。
其實他們前後腳不過七八分鍾,卓因行卻覺得度秒如年,他給救援隊報了位置,被留在山下繼續煎熬。
在雜亂的雨聲和震耳的雷聲裡,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
緊張、害怕、自責。
他下意識咬著嘴唇,一股腥甜隨著雨水一起被打進嘴裡,這才反應過來,是唇肉被咬破了。
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管理人員旁邊的一個大叔沒忍住,開了口。
大叔一看就是當地人,守在山下的小屋裡,趴在窗台一臉淡定,“小夥子你不用太慌,這個山很穩,下了這麽多年大雨也沒出過事情,頂多就是一個路滑。困在上面的都是膽小不敢自己走的,實際上不開車沒什麽風險,我主要是在這裡攔你們外地人,我們本地人都習慣了。”
卓因行聽了這些並沒有放下心來,反而目光灼灼地看著大叔,“那您讓我上去行嗎?”
“你這小子非得添亂呢。”大叔伸手攔他,“你信我,就這麽個小山包,翻不起大風浪。”
眼見著松口以後卓因行更坐不住,大叔作勢出門,要把他拉進小屋裡看著,剛一開門,恍惚間看見綠林裡救援隊的衣服閃過。
大叔趕緊給他指過去,“下來了下來了,這麽著急,你女朋友啊?”
卓因行沒心思閑聊,下車往救援隊下山的路口走過去,被管理人員攔在半路,仍探著上半身往前看。
他知道自己該乖乖等在車裡,下來走這麽一兩步也不抵用,還會增加管理人員的負擔。
可是他克制不住,背負人命的感覺有多糟糕他不想再體會一次,周赫明明才二十一歲,還要邁向更遠大的前程,那種戛然而止的痛惜和罪惡感,他確信現在的自己無法承受第二遍。
好在這次命運沒有再捉弄他,周赫完完整整地走出來了。
管理人員不再攔他,他衝過去抓住周赫的雙臂,“沒事吧?嗯?摔到了嗎?”
周赫全身濕透,半身浸染著泥水 ,鬢角被淋濕的頭髮底下,淡淡的血水混合著雨水流了下來。
他有些暈暈乎乎地,但看見卓因行便笑了,迷迷糊糊地說:“卓老師,我沒有摔到,但被砸了一下,突然就變得…很黑很黑…”
“我以為我要死了,大家都不喜歡我…誰會發現我被落下了呢…”
“然後我突然就想到你了。雖然之前你說不討厭我,我都不敢信,但是昨天晚上你說的,我信了。”
“卓老師,謝謝你,我沒信錯…你沒有騙我...”
我字還沒完全說出來,周赫突然向前栽倒在了卓因行懷裡,嘴唇擦過卓因行的鬢發落到側頸,落得個不成形的擁抱。
卓因行撐不住他,被砸得往後踉蹌了幾步,多虧救援人員扶住。
救援隊把周赫架起來,一起往車上走,“趕緊把人帶醫院檢查一下,砸到頭了。”
一聽這話,卓因行腦子都空白了一瞬,他來不及回味周赫話裡的感情,也來不及感知皮膚上短暫的溫熱,緊著幫忙把周赫抬上救援車,自己開車跟在後面。
太慌張,太忙碌,沒有聽到大叔在後面嘀咕了一句,“原來是男朋友啊,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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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
謝過救援人員,卓因行跑前跑後給周赫做了多項檢查,好在蒼天有眼,最終診斷除了額頭有一道外傷,並無大礙。
至於暈倒,醫生說這點小傷的出血量,其實不至於暈倒,可能是精神過度緊張後又突然放松導致的,大腦內部並沒有問題。
現在患者也已經清醒,可以直接回家。
卓因行提在心口的氣徹底放下,緩過神兒來,挨個回復了導演和製片的微信,拉開病床前的布簾,“周赫,我們可以回去了,鄭導說這雨得明天才能停,我們的通告都挪到後天了,給你放一天假。”
周赫靠在病床上,氣色很好,額角的傷口已經包扎過,被頭髮擋住一部分,乍一看完全健康。
只是情緒上懨懨的,低聲解釋說:“我搬最後一箱道具的時候走遠了,司機大哥可能以為我跟藝人車走了,就把我落下了。”
他隨身帶著小包裝的濕紙巾,撕開一張,牽過卓因行的手,擦他手背上濺到的泥漬,“我想等雨小一點再下山的,但是風太大了有斷枝砸下來,對不起卓老師,給你添麻煩了。”
濕紙巾觸及手背,卓因行能感受到動作裡的討好,安慰道:“這是劇組的疏忽,而且你是好心,道歉做什麽,走吧,回酒店洗澡換衣服。”
他想抽回手,周赫卻沒放。
周赫扔掉了濕紙巾,把他的袖口挽上去,“卓老師,你也受傷了。”
卓因行低頭看,自己手腕上有一道斜長的紅痕,他皮膚敏感,身上青或紅很常見,“這算什麽傷,可能是在哪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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