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我弟弟在學校成績不太好,演技不夠格,給您添麻煩了。”周逢拿著一杯水,對他做敬酒的姿態,杯口也低於他的,語氣和神態都很誠懇。
就拿這棟四層別墅來說,周逢基本等同於投資商的地位,實力也必定強於他父親的企業,完全沒必要和他一個演員客氣。
除了那支煙,他對周逢的印象不差。
“沒有,周赫謙虛了,和他對戲很順利。”
周逢欣慰點頭,“之前看您的采訪,看您對合作演員要求很高,比較擔心小赫給你們添麻煩,見諒。”
“您...看過我的采訪?”卓因行很意外。
按說平時客套,說句看過您的作品就可以了,看過采訪,倒不像是客套。
“對啊,小赫很喜歡您,比一般小姑娘追星都狂熱,我們一家人都跟著看了您很多采訪和作品。”周逢突然放下水杯,驚慌道,“哎呀,我沒說漏嘴吧?小赫有跟您說這些麽?”
卓因行莫名感覺周逢的驚慌有些做作,“沒事,周赫和我說過,我很幸運能被認可。”
“他...竟然跟您說過嗎?”周逢尬笑了兩聲,“那就好那就好,我這個弟弟很任性,您剛才也看到了,對我都沒大沒小的,我要是不小心泄露了他的秘密,可有好果子吃了。”
“他在我爸媽面前慣會裝乖,搞得我很苦啊。”周逢搖搖頭喝了杯水。
這段閑聊卻從這句話開始變了性質。
是卓因行太敏銳,或是周逢的演技太拙劣,這一世的周逢與周赫,似乎並不是那樣相依為命的手足情深。
就這麽簡單幾句話,非要較真,先是泄密挑撥,後是抹黑。
可是他卻想聽下去。
無休止的重生和變故似乎逐漸降低了他的道德標準,弱化了他的原則,除開他對於親密關系的開放,他在很多事上,都在做“惡人”。
周赫明確不讓進入的房間,他在心底隱隱期待一個能偷偷進去的機會。
周赫袖口沾染疑似血跡的水液,他在關心之余,竟然想著這件事與真相之間的關系。
當下他明知道周逢不懷好意,卻還是想把所有對周赫的詆毀聽完,只因為想求到真相的蛛絲馬跡。
除了他生活的真實世界,重生後的空間真的讓他很難代入,比起人情,他總是偏向任務。
有“生命”這樣天大的事頂在頭上,好像犧牲任何東西都可以變得合理又輕易。
再找不到真相,死去的就不僅僅是周赫,還有原本的卓因行。
果然,人有了欲望之後都是會變的,即使他的欲望是正向的,救人一命。
從前羅姐總說他什麽都無所謂,對什麽都淡淡的,除了演戲,佛系的像個老年人。
但那是因為他當時隻對演戲有欲望,他想要拍好,這樣的欲望體現在行為上,不過是戲癡,對任何人都造不成傷害,反而落個好口碑
所以他不是無欲無求,只是對執著的對象比較挑剔。
現在,他執著於周赫的生命,執著於重生的真相,歸根結底,他對於操控自己命運的人不服氣。
他剖析自己,理解自己,卻無法克制的厭棄自己。
因為命運強硬地賦予他了新的欲望,不給他自洽的時間,讓無害了太久的他,直接去面對算計和利用,他接受不良。
他更想回到從前的狀態,不會傷害到別人的狀態。
唯一辦法就是盡快找到真相,讓欲望的源頭消失。
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又不得不打算一條道走到黑,他開始利用周逢,“周先生,演員之間互相了解也有利於找到互相契合的合作方式,您能再和我說點他的事嗎?”
又冠冕堂皇的添一句廢話,“當然,不方便也沒關系。”
“方便!”周逢來了勁頭,“卓老師客氣了,分享一些公開的經歷罷了,能有什麽不方便的。”
“我這個弟弟啊,估計誰也不會想到,他未來能當演員。”周逢側身朝向他,指尖在臉上畫出兩個很大的范圍,“他出生的時候,這裡有兩塊很大的太田痣,越長大,太田痣越大,雖然很可憐,但是真的不太好看你知道吧?”
太田痣。
周赫有太田痣。
周賀也有太田痣。
但他首先質疑的是,“是嘛,可是周赫底子很好,就算有太田痣,應該也不會難看的。”
“小孩子哪有好看不好看的概念,小孩子的惡意是更殘忍的,他們只有正常人和怪胎的概念之分。”周逢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深沉,頓了一下之後,才撚滅了煙頭扯出笑臉來,語氣恢復有好歡快,“不過他手術很成功,現在我弟弟可帥了,是吧?他現在能拍戲我真的很驕傲啊!我給你看他小時候的照片啊。”
他一邊翻找手機一邊分享,“您說的對,雖然別人都覺得他小時候醜,但我不覺得,我覺得我弟弟小時候也很可愛。”
“喏,這是他小時候的照片,可愛吧?”
一個小孩的照片被放在眼前,只是照片的角度很奇怪,像是偷拍。
小孩一頭自來卷,明明不大,臉上卻瘦削到不見任何嬰兒肥,整張臉都被深藍色的太田痣佔據,身上背的書包多處破損,不像個有錢人家的孩子。
周逢放大幼年周赫的臉,“我弟的眼睛很大,最可愛了。”
照片清晰度不高,隨著放大,周赫的眼神才能被切實的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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