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似乎沒有。
他跟俞揚的閑聊太零碎,而他想跟俞揚說的事情也很零碎。
往往一說就散佚在回南天潮濕的熱風裡,和桌子椅子腿一道發了霉。
*
家裡人也不太樂意看簡抑閑著,自他和大哥齊齊邁入三十歲大關後,父母親就有意為加強家族成員間的感情,隔三差五找著由頭讓大哥一家子和簡抑回老宅聚餐。
也許人老了,就容易想太多,父母年輕時在親子關系裡的強勢地位,已然隨著歲月流逝而悄然逆轉。
爸媽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懂得不著痕跡地維護自己的地位,通過這一次次小聚來表示他們對於晚輩們的關心。
大哥兩口子蠻樂意跟爸媽一塊演,可能是因為他們也已經成為了父母。
作為多年浪子的簡抑,自然沒有這方面的煩惱,只是在家族小聚時看到這一派天倫之樂,忍不住暗暗發笑。
哦,對,由於他年過三十還沒有成家,聚會的重心除卻享受天倫之樂以外,就是十萬火急地催他結婚。
簡抑每次都滿口答應,快了快了,實際上如今距離他上一次戀愛,都已經過去了三年。
上一次也確實處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惜他和他的準新娘都患上了婚前恐懼症,兩個人在結婚前一個月吵了不下五十次,最後一次休戰,握手言和說這破婚不結也罷,你好我好大家好。
事實證明,只有他和他準新娘心裡舒坦了,其余的親朋好友都著急上火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準新娘那邊簡抑不知道,單說他自己這邊,就被爸媽哥嫂輪番問候勸說,奈何他著實油鹽不進,最後大哥請來了俞揚。
俞揚約他去江邊開在遊輪上的館子吃飯。
江風忽悠悠吹,船隻忽悠悠蕩。
簡抑隻記得那家館子的魚不錯,現釣現殺,吃的就是一個新鮮。
俞揚兜了會兒圈子,才開口問為啥都到了結婚這一步,還要跟準新娘分開。
“你倆談戀愛的時候不都好好的?基本沒吵過架沒紅過臉。”
簡抑扒拉了一會兒盤子裡的魚肉,慢吞吞地回答:“可能是談戀愛那會兒都忙,沒空在一塊住那麽久。”
“不是說異地戀才影響感情麽?”俞揚追問。
“我是認為同居才影響感情。”簡抑說著他的經驗之談。
簡抑走程序似的長太息:“那你倆這樣也確實結不成婚。”
簡抑知道他不會再勸了,把自己挑好刺的整塊魚肉推到俞揚那邊,以友好態度示意此事翻篇。
“這魚真不錯。”
“嗯,畢竟是現釣的,而且這兩年寶江的治理很到位,魚也明顯多了。”
一整頓飯,他們基本都在談論魚,以及河道治理問題。
那是一個晴朗的傍晚,他們吃飯的地方位於遊輪的甲板,無遮蔽地被橙紅的余暉籠罩。
江面波光粼粼,微風徐徐,目光向上走,便是滿天的火燒雲。
魚已經吃得七七八八,簡抑結帳,“再坐一會兒吧,等太陽落下去。”
俞揚不置可否。
他們有過很多個一起等候暮色四合的傍晚,因為工作,也因為所謂的多年交情。
但簡抑又完全相信俞揚是舍得丟開他的。
在他們之間,沒有可以交換的利益後。
*
又走神了。
簡抑下意識地扒拉了兩口飯,腦子有些跟不上老爸的最新教訓:這是說到哪兒了?
跟不上他也不勉強自己,又不是為升學考試上課聽講,錯過了對他沒多大損失。
“你打小就是油鹽不進的!”最後不知怎麽,老爸得出來這麽個結論。
簡抑無辜地抬頭,望一望這吹胡子瞪眼的老先生,又望一望正專心逗著小侄子的老媽和嫂子。
大哥適時打圓場:“有什麽事兒咱吃完飯再說啊。”
所以簡抑也不明白,自己回來參加小聚的意義。
天倫之樂沒有他的份兒,催婚他也完全不帶耳朵聽。
也只有吃飯了,但家裡的飯他不怎麽愛吃,都沒有他喜歡吃的菜。
扒拉完碗裡的白米飯就是勝利,到時候出門再給自己加餐。
至於家裡人的迷惑啊不解啊,也都不是他能夠解決的。
簡抑想得很開,如果想不開他大概會在高中那會兒就跳樓自殺,也不至於活過三十歲還要被迫重演小時候一家子的“其樂融融”。
他入行八年,演了十九部戲,平均評分8.5,助他橫掃了國內著名獎項,但都沒有哪一部的劇情如此時這般難以調控面部情緒和語言輕重。
差一點點他這影帝多年的專業素養就不保。
不過他到底還是有點能力的,不然也沒法幫老師編新教材。
以及,能在俞揚的婚禮上鎮定自若地扮演著史上最帥伴郎。
第3章 3.
俞揚結過婚,大概在二十四歲那年。
他跟簡抑簡卓同歲,而簡卓也是那一年結的婚。
那一年的簡抑成了最為忙碌的人,上半年給大哥當完伴郎,下半年就又到了俞揚的婚禮上。
那時候簡抑已經加入“宮商角徵”一年多,成為了公司的扛把子藝人,以及僅次於俞揚的主心骨。
給俞揚當伴郎,不僅是出於認識多年,而且還是給外界釋放了他們公司兩大主心骨和睦共處的信號,以此壓製著周遭不著調的流言蜚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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