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抑自己也覺得, 沒必要多此一舉, 把他和俞揚私下的關系告訴長輩。
倒不是因為同.性.情.人的關系上不得台面, 只是單純覺得沒有必要。
“今天麻煩你了, 小抑,留下來一塊吃個午飯?”
末了把俞女士送回住處, 果不其然被留午飯。
然而被俞揚稱為柳叔的中年男子目光如寒冰, 簡抑到底是個會看人眼色的,隨意找了個借口推辭道:“我待會兒還有事去公司, 午飯跟人約好在那邊吃。”
“那也行, 你忙你的。”俞女士也沒多挽留,抬手撥了撥帽簷,“你送我這帽子也挺合適, 遮陽正正好。”
“您喜歡就好。”簡抑微微頷首,“回見,俞阿姨。”
又瞥了眼神色不虞的柳逐, 補一句:“回見, 柳叔。”
*
簡抑徑直回家, 坐公交。
他走路去的醫院,又搭了柳逐的車跟到了俞阿姨住處, 回去沒別的交通工具, 就乘坐公共交通。
雖然一般出門會自己開車,但簡抑也習慣坐公交。
慢悠悠的速度, 一站一站停車的節奏, 很適合他這無所事事的閑人。
他喜歡坐在某個角落的位置觀察別人, 在沒有鏡頭的地方,他更願意隱匿自身。
有鏡頭就不一樣了,得時時刻刻保持最合適的表情,嬉笑怒罵,半真不假。
工作需要而已,如今他為此隻感疲憊。
這也大概是他急著退圈的原因,他感知到了自己對演藝事業的疲乏,如果再晚些年,那他的疲憊將會被鏡頭無限放大,暴露於每一雙崇拜或讚賞他的眼眸前。
這將是他的一個災難,簡抑想。
他害怕崇拜與讚賞被上天收走,換為他夢魘一般的譏諷、嘲笑,甚至於辱罵。
是,演藝生涯裡,他突破過這層夢魘,增肥到曾經可怖的體型,但那只是他飾演的角色,與他總沒有關系。
曾經那些段感情裡,女友們都或多或少被他的角色所吸引,直到發現他本來面目,與表面的瀟灑倜儻相去甚遠,只是一個陰鬱的可憐蟲,浸泡在遊戲雜亂無章的虛擬空間裡,對現實的一切都保持著事不關己的觀察態度,冷漠頹廢又狼狽。
只有俞揚知道他是個什麽德行。
並且在知道他是這種德行後,沒有拋下他。
*
這種趨勢不太妙,他感覺到他目前的生活都在圍繞俞揚打轉,甚至於打心底給俞揚過往與他相處的點滴添上不必要的濾鏡。
總感覺情人關系結束,他大概率會要死要活。
不太妙。
甚至於胡思亂想的間隙,考慮起當初不管不顧強上俞揚,滿足心裡那股瘋勁兒後再一拍兩散的可行性。
那時候,他對俞揚沒什麽要求。
只是想靠近俞揚。
現在似乎是靠近了……但他的潛意識卻發出警報:你覺得你配得上麽,簡抑?
*
性別不對,哪怕有事實的關系,做不成世俗承認、法律保護的伴侶。
身份不對,他是過氣即將退圈的小演員,俞揚是事業如日中天的大老板,做朋友都是他在高攀。
哪哪都不對。
俞揚忍得了他以前,忍得了他以後麽?
對,忍。
這是他們漫長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裡,俞揚對於他的主要態度。
所以說,簡抑想,他可真是難伺候。
公交車到站,簡抑幾步下了車。
正值中午,烈日當頭,他小跑進小區的樹蔭底下,轉個彎兒就到了他常買東西的小賣店。
沒進門,看見小賣店老板的兒子蹲在門口抽抽搭搭,噫噫嗚嗚地像隻哭泣的小狗;而作為老豆的店老板在店裡聲若炸雷,罵哭泣小狗把店裡罐裝糖的糖紙都剝開,害得一罐子的糖果被迫報廢。
簡抑聽著好笑,面上不顯,進門若無其事地挑了根可樂冰棒(兩根合一起的那種),付錢時又問老板要了那一罐子沒了糖紙的糖果,說都按原價買下。
店老板的炸雷終於消停,簡抑拎著糖罐和冰棍路過門口,把冰棍掰給了哭泣小狗一半。
沒說安慰話,小孩子看到冰棍,立馬就止住了眼淚。
他老豆在店裡罵:“沒出息!”
簡抑往店裡喊了聲:“我自願給小朋友的,您別平白無故罵人。”
但買回去一罐子沒有糖紙,且已經被熱化一半的果汁軟糖,似乎沒什麽用。
放樓下牆根裡喂螞蟻?
可容易被路過的小孩誤食,簡抑取消掉了給螞蟻朋友們的投喂計劃。
最後決定把糖罐子封好,丟到家裡某個角落裡,眼不見為淨。
*
簡抑三兩口吃掉可樂冰棍,上樓到自家門前,看到了前來送紗窗的快遞小哥。
“四面紗窗,請簽收。”
其實就壞了一面,俞揚給定多了。
簡抑也不好意思讓人家退,單手簽了字,放人家愉快地跑下樓吃午飯。
到飯點了。
*
“紗窗收到了?”俞揚適時打來電話。
簡抑已經把紗窗弄進屋裡,坐到空調風口下邊散熱,“收到了,四面。”
“那就先放著,我過段時間來幫你換。”俞揚說,“今天謝謝你了,幫我媽辦出院手續,跑上跑下的。”
“不客氣。”簡抑被涼風吹得眯了眯眼,“沒什麽事,我先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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