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寡義。”簡抑說。
“彼此彼此。”俞揚說。
*
沒什麽好聊的,但每天晚上簡抑都會接到這樣一個電話。
他沒有拒接,還下意識等待。
特別是確定了來電時間,他就數著鍾表,一格一格地等待。
其實他最煩等待,包括不限於等車等飛機。
他習慣於掐點到達車站機場,為避免不必要的等待。
這種習慣自然被經紀人教訓了,特別是他在東北拍戲的那年冬天,本來滿口答應俞揚,他自己一個人能全須全尾地回到G市。
坐飛機而已,又不是小孩子。
但果不其然誤了機,還沒有能改簽的班次,且又因後邊持續的大風降雪天氣,機場長期停運。
只能換乘火車高鐵,又因為那幾天正值春運,一票難求。
簡抑安慰他的經紀人,說他在東北過完年了再回去。
反正在G市也沒事做,拍完戲便是他漫長的躺屍時間。
結果就是俞揚這個狠人,乾脆驅車三千多公裡,從東南沿海的G市一路開到最北端H市,把車停到簡抑酒店樓下就暴躁地打電話:“下來!”
簡抑下去了,等不到電梯,走的樓梯。
用跑,飛快地。
他以為俞揚見面會給他一拳,甚至是打在臉上,但俞揚沒有。
俞揚又冷又困,一邊打哆嗦一邊點頭釣魚,喊他下來只是讓他把自己送上樓歇一會兒。
見面的時候,簡抑還為他頭頂亂糟的髮型和下巴亂糟的胡茬嚇了一跳。
他板正得一絲不苟的經紀人終於被雷劈了一回,沒有資格再嘲笑他平日的放蕩不羈。
“等我睡醒,我們就回去。”
這是俞揚倒頭睡著前最後的話,三千多公裡,他開了兩天一夜。
做經紀人到這份兒上,簡抑該給他頒個最佳勞模獎。
但簡抑也沒多說什麽,仿佛讓俞揚跑三千公裡是理所應當。
唯一有點良心的,是把酒店房間唯一的大床讓給俞揚,自己蜷在床對面的沙發上,借著昏黃的小夜燈打量床上的鼓包,一起一伏。
不會有人肯為自己跑三千公裡,那時的簡抑如是想,從前沒有過,未來也不會再有。
所以不管這個人是誰,於他人生裡扮演的是什麽角色,他都沒辦法將他徹底剝離於生命之外。
朋友也罷,情人也罷。
還是熟悉的陌生人也罷。
簡抑看著一格一格走動的時間,心想著反正掰扯不清楚了,要那麽清楚也沒用。
自那以後,俞揚再也沒放任他拍完戲後自己回G市,沒有人管他,俞揚就管他。
他一度以為這是自己的可悲可憐。
近些日子也想明白,俞揚和他一樣,可悲可憐。
因為俞揚沒有人可以管,只能管他。
*
今天沒有來電話,時間已經過了。
簡抑打算收拾收拾,睡覺。
良好的作息習慣不能被打破。
可能俞揚今天分外忙碌,這電話可打可不打,太忙了不打也正常。
簡抑按一按疲憊的太陽穴,告訴自己該上床休息了。
門鈴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
呲呲啦啦的一聲,“叮咚”。
*
“我記得你有我家鑰匙。”
簡抑打開了門,看到來者後漫不經心道。
他沒說是在特意等他的電話,等到了這個時間。
俞揚自然沒有察覺,隻晃了晃手裡的塑料袋子,晃出了一股燒烤孜然的鮮香味道。
“今天正好沒帶。”俞揚輕車熟路地進門換鞋,順手把燒烤袋子遞給簡抑,“為防止你犯腸胃炎,我吃燒烤,你就在旁邊看著吧。”
“滾蛋。”簡抑懟他,帶了點兒笑。
*
俞揚到底沒有很魔鬼,還是準許簡抑象征性吃兩串牛羊肉。
“怎麽忽然想到要過來?”簡抑問,眼睛盯著俞揚加熱烤串的電磁爐小鍋,烤串在裡頭排排躺,一塊滋滋地冒油。
也許他還可以再吃一串?
俞揚又不怎麽吃肉。
“想過來了。”俞揚給串兒挨個翻面,“順帶明天逃個班。”
“哦?俞氏終於把你這大能人給逼瘋了?”簡抑來了興致,剛起來了的困意也被燒烤味兒衝沒了。
“是啊,瘋得想找個高點兒的地方。”俞揚說。
簡抑盯著他眼睛:“別開玩笑。”
“明天我確實不上班。”俞揚笑一下,用鑷子給簡抑挑了一串雞翅根到盤子裡,“我查到乾媽在哪家醫院了,明天去看看。”
“你要我也一起去。”簡抑咬了口雞翅,好吃。
“你是不是會讀心術啊?”俞揚故作驚詫。
“最近修煉成的。”簡抑也樂得接茬逗悶子,“買什麽東西你決定好了,我負責給錢。”
“老板大氣。”俞揚眉眼彎彎。
他果然隻挑素的吃,一串十粒兒的烤玉米都能吃老半天。
“我飽了,剩下的你自己解決。”簡抑說,“今晚睡我臥室吧,客房沒收拾出來。”
“嗯。”俞揚沒打推辭,他們一塊睡也睡挺久了。
“那個,簡抑……”
不知道他又吞吞吐吐什麽。
“趕緊吃,吃完收拾乾淨,我先去洗澡。”簡抑打斷他,自顧自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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